王向东又把眼一斜,沉了脸道:“秦得利你他妈甭刺激我,到时候我就是卖血去,也体体面面地来随你个份子。两手空空啊,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哪,该给你做脸的时候我能掉链子?你小子把老三看得太扁啦,这么多年你算白跟我交往了。” 秦得利笑道:“操,我体恤你一把还伤了你自尊啦?” “这叫人穷不能穷了气,钱是王八蛋,花了有人赚,面子要丢了上哪找现成的皮去?你不就国庆节开始领驾照吗?还有四五个月,看三弟给你好好练练。怎么着——三十好几了才结婚,响应了一通国家号召,你也得好好办办吧?” 秦得利狂傲地说:“当然!到时候不叫他上新闻联播,也得轰动轰动九河。国家领导咱可能请不来,算个遗憾,不过别的方面要办不到,就是真委屈我自己啦。”说到这,秦得利忽然问:“哎我说老三,你自己的事儿有啥打算没?不能这么拉扯个孩子自己过呀,你跟许凤还有戏吧,那么好一块肉要总不叼起来,没准就让何迁给老牛吃了嫩草了。” 王向东敷衍道:“许凤跟我有嘛关系?我就把她当自己妹妹看呢。如果何迁对她有意,我还想帮他一把哪。” “操,你这风格我还真比不了。” 王向东懒得深入这个话题,不禁皱起眉道:“你不是说请我喝酒吗?在这胡聊起没完来了?” 秦得利赶紧起身:“走走!今天哥哥请你玩‘一条龙’的,花天酒地还不好说?有钱什么日子不能过?要啥有啥,想谁谁来!” 当晚去了东区的一家娱乐厅,喝酒唱卡拉OK,然后美美地泡了个澡。王向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林芷惠还没有睡,见他回来才把一直揪着的心放下,免不了又是絮叨,王向东过去看看已经睡着的儿子,笑眯眯抓紧回房躺下。 / 两天后,王向东正想找何迁落实搞车的儿,秦得利的大哥突然打来电话,要王向东赶紧找李队长帮忙捞秦得利出来。原来这小子带了几个小青年儿在自己家里看黄色录象叫邻居给打了110,结果人赃俱获,被抓个措手不及。 王向东一边骂街,一边抓紧给李爱国打电话,李爱国听了一半儿,就不耐烦地说:“老三你省点过好不好?刚回来几天就闲不住了?又不是你自己的事儿,你乱掺和什么?” 又论了几句,王向东还没表达完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气概,李爱国就明确地说:“他活该,是打是罚都是活该!”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王向东握着话筒愣了一下,就开始破口大骂!
乱马卷三:乘风破浪(1988-1997) 第三-08人情冷暖原有因,功名进取说短长
秦得利被抓起来的第二天下午,秦得利的大哥带着王向东、何迁到派出所去处理问题,乖乖地交了五千块钱罚款,孙子似的说了无数好话,总算把秦得利赎了出来,否则,派出所的同志们说就要把他送到看守所,将来只有劳教一个下场在等他——组织观看黄色录象啊,而且一下在他家里端出了十几盒带子,态度再不好的话,稍微上上纲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录象机当然没收了。而且那些“受害青年”的家长也都义愤填膺地拿钱来领孩子,见了秦得利都恨不得把他撕巴撕巴吃了。“诲银犯”秦得利一脸的愤慨和懊丧,出了派出所就抽自己嘴巴,痛恨自己遇见了小人:“妈的我也是糊涂,得罪他干嘛?” 王向东说你得罪谁啦? “我那对门邻居啊!一个老光棍儿——妈的我不如当初叫他一起看了,他是烂带鱼似的蓝了眼地想看,叫我给轰走了,一个糟老头子跟我们凑啥热闹?没想到这老家伙把我给谍啦,操!” 王向东听了只是笑,回头告诉他:“也怨我,没有我你也不至于倒霉,不过你也是浪催的,招呼那么多人看!” “我这不也是与民同乐嘛!那四五个小子都是跟着我干的小弟,嘿嘿。” “别够不着几吧扯蛋啦,回头记着给何迁五千块钱,罚金是人家替你出的。” 秦得利说没问题。转而又抱怨道:“其实你们找找李爱国不得了吗?他们内部人还不是一句话就办了?这算个蛋事儿啊,白造进好几千去。” 王向东看一眼何迁,又偏头对秦得利说:“别提了,不提我还不生气!李爱国那王八蛋才铞,死面儿饼子分不出层儿来,一句话就把我给撅了。” 何迁叹道:“咳,人家跟咱不是一个阶级的,指望不上了。” “就是他妈假正经,觉得咱没什么利用价值还净给他找麻烦罢了,什么阶级不阶级,我姐夫咋不跟他一德行?” 几个人气鼓鼓向前走了一段,立在路边等出租车。秦得利忽然说:“我知道李爱国为嘛不管我了,这家伙黑上我啦,赖我,是我先不给他面子的。” “咋了?” “咳,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应该是前年吧,他们北区的一哥们儿背着大龙从我手里进了一箱烟,没几天就让工商的给抄了,我请李爱国出来帮忙,还别说,李大队长还真给办了,烟是没收了,不过最后没罚钱,咱这边心里特知足!可当天李爱国就跟我说:我帮了你,你也得帮我一把吧?” 王向东说:“扯臊,你能帮他干什么?” “你别急啊,他说最近东区跟北区的几伙流氓经常联合作案,又偷又抢的,两个区的刑警队派出所都惊啦,他叫我给他扫听扫听到底是谁干的,明摆着就是让我给他当‘线儿’嘛!” “明白了,你最后没搭理他这个茬儿。” “操,我敢搭理他嘛!万一叫那些人知道了,还不碎了我?” 王向东笑着附和道:“那是,骨髓都得给你敲着喝喽。妈的,就算为这事儿,李爱国也不该不给我一点儿面子啊。看起来,将来要是我出了事儿他也未必出手啊。”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何迁在一旁也禁不住感慨起来。 秦得利忽然笑道:“不过李爱国还真给我办过一件好事儿——这小子也够牛逼,头仨月把大龙的弟弟给‘猴儿’起来啦[注1],头几天楞是给判了五年,妈的还是太轻,他那罪过就是枪毙也不亏!上边是看李爱国抓住的罪证实在推不下去了,才给他弄了几年意思意思。这下大龙也得老实点儿了。” 王向东忽然脑子一转,急问:“你说的大龙是开俩饭店那个?” “是啊~~这哥儿俩牛啊,我的烟几乎在北区插不进脚去,老二一倒,老大也没闲心管那么多了,这下我的空间不是大了?要不怎么说李爱国帮我做了好事了哪!嘿嘿。” 出租车来了,几个人陆续上车,秦得利说了自己家的地址,让司机开车,然后跟大伙说:“晚上我请客,顺便把老何的钱给你。”何迁说不急。秦得利的大哥显然不愿意跟他们凑合,就说自己要回家,秦得利也不挽留,又招呼司机先送他大哥。 王向东还想着刚才的话题,稍一消停就问:“利子,大龙的饭店是不是前几年叫人给烧过?” “呵,这你也知道?看来消息传得还挺深入。” “放火那家伙跟我关一个号儿。” 秦得利意外地一拍大腿:“嘿!是叫老八吧?你要是早告诉我,我就得叫你好好收拾收拾那狗操的啦!” 王向东也是意外:“咋了?跟你还有毒儿?我跟老八的关系可还不错呢。” “几吧呀!当年你捅了瞎子以后,我就是找他去圆事儿的,没想到这小子是一蜡枪头,满盘地把咱的计划给弄翻啦,没有他掉链子你还不至于判实刑哪,当年要是能找到大龙他们出面,瞎子吓破苦胆也不敢没完没了地跟你死缠呀!” 王向东先是皱眉,忽然就茫然地笑了。这世界也太小了吧?又想到刚才说的二龙,弄巧了要是也关进“玛钢”监狱,老八这十来年的大牢可真的是铁窗烈火啦,能不能站着出来都难说了。 虽然有秦得利添油加醋的挑拨,王向东却恨不起老八来,这几年牢已经叫他坐“明白”了,受了什么罪都怨不着别人,而且真要牵强地怪罪别人,也轮不到去怪老八啊。他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不过我估计这个老八也是替死鬼,这家伙跟我一起呆了三年多,就没停止过申诉,看样子不象假怨的。” 秦得利不屑地说:“你管他呢!怨死鬼多啦!就算真不是他,也是活该。谁叫他扛不住警察叔叔的严刑拷打哪——没牙口就别冒充流氓。就算他没放那把火,逍遥法外那位也不会感激他,又不是他主动给人家顶雷去的,老八这王八蛋要是死在里面才叫人家偷着乐哪。” 王向东心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就懒得接茬讨论,他转头问何迁:“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事儿考虑得咋样了?” “嘛事儿?”正望着窗外做思索状的何迁愣了下神儿,很快省过闷儿来,不由笑道:“回头再说吧,咱哥儿俩单独探讨。” “跟我打官腔?你有个大概的方向没有?” 何迁挠了下头皮说:“基本是准备赌一把了,细节问题还得多琢磨琢磨。” 王向东轻松地往座位上一靠,笑道:“那就成,到时候有啥不放心的你尽管说,我就去那冲锋陷阵的了。” 秦得利道:“有啥好事儿瞒着我?” 王向东一摆手:“大人说话没你的事儿,等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你再打听也不迟。”然后又对何迁说:“一会儿到了利子的狼窝,你给许凤打个电话,叫她一起过来吧。” “做啥?跟你们一起看黄色录象?” “想得美!我是想给你创造机会啊,我是她哥,只要我一句话,她就是你的人了。” / 出租车先把秦得利的大哥送回家,又拉着车上的几位去了秦得利的住处。秦得利不开门,先过去按了半晌对门的门铃,一直没有人声,何迁拉了他一把:“省省吧。” 秦得利不忿地踹了脚门,恨恨地说:“我省省?这种身边的定时炸弹不起掉,过多好日子也是他妈提心吊胆啊。老逼的一个电话我就消费五十张‘老人头儿’啊!还不算录象机跟带子。” 王向东也催促他开自己的门先进屋喝茶,一边安慰道:“堤内损失堤外补,五千块钱放你眼里还叫钱?你要不平衡,哪天腻了就雇俩人没事儿就在楼下往对门打弹弓子不完了嘛,让他也尝尝惊弓之鸟的滋味儿。” 秦得利回身开门,一边笑道:“别说我诚心给他点颜色看,就是我不琢磨他,这老家伙的玻璃要是叫人砸了,第一个也他妈怀疑到我头上。” 几个人嘻嘻哈哈骂骂咧咧地进了屋,这次规矩地换了拖鞋,王向东眼看着秦得利打开保险箱给何迁取了五千块现金,便笑道:“我那些带子就白糟蹋了?一盒按五十给我结吧。” 秦得利说我给你结扎! 几个人一起笑。又胡侃了不到半小时,接到电话的许凤打着车也过来了,进了门,先看着豪华的装修连连咂舌,秦得利笑道:“是不是向往资产阶级生活了?” 王向东道:“你甭鸭子上台阶连蹿带拽,我妹子将来未必比你差,女人靠什么征服世界?靠征服男人!我凤妹子这样才貌双全的,还愁嫁不到一个有钱人过那穷奢极欲的好日子?” 许凤红起脸嗔怪他们玩笑自己时,何迁正色道:“许凤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低级趣味。” 王向东凑近他耳朵笑道:“她要高尚了还有你什么机会?”许凤笑道:“三哥又说我坏话了?”王向东赶紧说:“哪能?我跟何迁夸你呢。” “夸我什么?说说看,我听了保证不骄傲。”许凤一说话,王向东就觉得这几年不见,她已经变的比以前更机巧也更大气了,而且先前偶尔会羞赧一下的姿态也不见了。要不看脸色,恍惚间仿佛换了个人。 何迁当然不能跟许凤复述刚才王向东说的话,只转移话题问:“公司的事儿处理得咋样了?” “全抹子平整了。” “那就好,明天我再差差漏儿,要是没问题,下礼拜就跟老毛摊牌了。”然后转向秦得利道:“利子,你也知道我要弄个新公司,到时候借我几张存折周转几天,验资用,这次出手不能低了,我再活动活动关系,注册资金说什么也不能落下五百万来,到时候谈生意也硬气。” 王向东说:“咋不找找门子弄个中美合资?现在中国人崇洋媚外啊,最得意的事儿就是让外国人骗啦,叫自己人骗丢脸,叫外国人骗了光荣啊,至少到时候还能跟别人吹,说俺当年也跟外国企业做过生意啊。” 何迁先笑,又正经地说:“现在还真不能瞎注册,八九年叫秀才们一折腾,我对这国家也没啥大信心了,现在副拜是越来越严重,社会矛盾都憋足了,谁知道哪天就变了天?合资个屁啊。还是依靠集体有力量,这次我就准备注册个集体企业,挂靠在我们筒子楼的居委会,一年给他们几千块钱就把他们美得不知道北冲哪边了,我只管塌实地赚我的钱,出了事儿往集体身上一推,我也好腾出工夫来想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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