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得利说你穷折腾个屁呀!注册什么公司,象我这样多好!拉几个人就干起来,连税也不用上。 何迁说:“那些贩卖军火跟人口的还不用上税呢,还有那些贝反毒的,当然不用注册公司啦,可咱不是想干大事儿嘛,没有个招牌怎么成?” 王向东说支持。 秦得利不屑地说:“几吧大事儿,挣不来钱全是扯淡!现在就钱是真格的。” 何迁说那也不全面,人和人的追求不一样,有人有钱就知足,有人更喜欢权利,有人还就看中一个面子一个场面,有人是什么都想搂着。你看大luo那小子就比你档次高,钱未必比你少,就是都压在生意上了,现在连个房子也卖不起,可人家活得可比你风光多啦,至少在中西两区人家是叫得出号来的,提起来就是优秀青年企业家啊,听说要是弄顺利了,明年就能当个中区的政协委员哪!不比你个烟贩子有档次? 秦得利还没哼出来,王向东先笑道:“扯臊吧?他是咱西区的人,咋能上中区当政协委员去?” “买房迁户口啊,你看现在有钱有精神追求的,谁不往中区发展?等拆迁款一下来,大luo能跑郊区买周转房去?” 听他们谈起票子车子房子时那种家常便饭般的口气,王向东就觉得有些压抑,如果自己不是还有一腔壮志,真的没法坐在这里跟人家交流啦。看来穷人和富人之间的隔阂真的不好调和,谁也说不好哪句话就伤害了对方了自尊,也不知道哪句话就成了对方的笑柄。 发财,赶快发财吧! 在这个社会里,有钱才能有优越感,才能挺直了腰板走路,放开了嗓门说话。从没钱的感觉就能想象有钱的感觉啊。 秦得利看看表,提议道:“走,咱去潇洒潇洒。” 何迁看看许凤,担心秦得利把大伙领到太过分的地方,就说:“我看去旺旺吧,那里干净,饭菜也好,顺便唱唱歌儿,挺不错的。” 几个人向外走,王向东落后一步,跟秦得利诡秘地笑道:“今天咱好好给这俩家伙撮合撮合。” 秦得利一边掏钥匙锁门一边坏笑道:“只要你舍得,我还怕啥?” / [注1]猴儿起来,北方某地方言,象猴子一样地关起来。
乱马卷三:乘风破浪(1988-1997) 第三章-09演闹剧情定“旺旺”
发福得象一截儿肥藕的金水旺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过几天这个饭店就不是我的啦。” 几个人一起惊讶,不过看金水旺金老板得意悠然的表情,倒不象饭店要关门大吉的样子。金水旺一边亲自招呼几个人进了一个带卡啦OK的雅间落座,一边解释道:“是这样:这个饭店干着不过瘾了,慢慢也有些落伍,如今讲究的不是饭局而是欢场啊,现在最来钱的要数娱乐城,有钱有权真能当消费大户的全奔了那里,象你们哥几个这样还惦记着来捧场的有几个?” 何迁一听,就想起以前金水旺想租工人文化宫的地盘干娱乐城的事儿,不由追问:“看样子你想转行了?” “不完全是转行,这叫纵深发展,搞他娘个吃喝玩乐一条龙的,文化宫那片地方已经谈下来了,反正现在工人阶级也没闲心‘文化’了,还不如租给我搞赏心悦目赶潮流的新节目。现在哥们儿缺的就是银行贷款,不过出不了个把月,二百万准定到帐!” 王向东一惊:“我姐夫给办的?” 金水旺笑道:“咱还分那么清?你姐夫不就是我大舅子嘛!他的能力咱都了解,可这事儿还真不是他给办的。” “那是谁啊,你小子又攀上高枝儿了?真有这好事儿你可别放着河水不洗船,有好处多想着我们几个啊?” 金水旺顿了一下,索性道:“反正我不说你们也能从高学良那里打听来,直告诉你们吧,是企经委主任给找的担保单位,对方是个大老板,姓郭,还是中区的政协委员呢——再多说两句,人家冲谁?还不是冲高学良?没有高学良谁认识我是哪根葱呀。官官相帮好办事嘛,谁还敢保证一辈子不求着谁?这叫提前投资,他们把宝押在高学良身上啦——不知道吧,高学良今年换届的时候可能就是组织部长啦,将来还不就是区长、局长一类的?心明眼亮的谁不提前巴结着?” 何迁半是沉思地点着头,秦得利则异常兴奋,一捅王向东说:“你小子傻啊,有你姐夫这么棵大树,咋不好好靠靠?先找个项目,也贷他个百八十万的先花着,最后就是还不上了,又不亏谁家,国家的钱本来就是大家的,谁能跟你过不去?” 金水旺接嘴道:“现在贷款也不是简单事啦,没有可靠的项目,没有可靠的人,都不好弄。妈的我这二百万到了帐,立马就得提出去几十万好处费啊,介绍人、担保人、银行管事的,谁不得打点一下?将来要是赚不回来,也就落一混热闹,屁也剩不下,还真不如塌实地干我的饭店呢。” 何迁冷笑道:“人生一世,不就是混一热闹嘛,我看你这二百万都弄得少了,要弄就弄它两个亿,热闹个轰轰烈烈惊世骇俗!” 王向东不屑地说:“迁子你先甭扯,将来咱的买卖要是晕乎大了,真有需要的时候,还怕弄不来银行的钱给咱下蛋?” 又聊几句,金水旺让大伙吃好喝好玩好,自己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何迁还不能马上平静下来,望着大家说:“其实象金水旺跟大luo甚至利子这样做生意,我看都太笨,真正的商人比拼的不是辛苦劲儿,而是头脑,是眼光和技巧,指望着血汗钱发财,还不等到猴年马月去?这一点周胖子前两年玩的就不赖,可现在这家伙还是故步自封,社会突飞猛进地进步着,他依旧还是那么几招,除了空手套白狼,就是拐弯抹角骗,落伍得太多啦。我理想中的境界就是稳坐钓鱼台的境界,不过姜子牙的直钩儿旁边得放着粘网,一拉一片才有意思。” 秦得利遭遇批判,自然不爽,反驳道:“您这境界是不低,听得我都晕高了,我看你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最好去开个银行。” 王向东不屑地说:“假大空的没意思,菜来了,咱先喝酒是真的。” 许凤说:“我饮料吧。”王向东说不行:“三哥回来还没喝过你的接风酒哪,今天你利子哥又刚弄了一有惊无险,这个酒咱就合在一起喝了。” 许凤笑道:“利哥又出啥事儿了?” 秦得利面皮微红,笑道:“没啥,小栽了一把,破财免灾了。” 好说歹说,许凤也斟上一小杯白酒,几个人先一起干了一个。王向东垄断过话题说:“妹子,三哥就是在大墙里面也常惦记你,你信不?” 许凤一下局促得红了脸,她真担心王向东说出什么叫她难堪的话来,以他们俩先前的暧昧关系,现在王向东又离了婚,是不是对自己还有想法真不好说,万一他在酒桌上满嘴跑火车,自己尴尬不说,一旁的何迁怎么想? 她现在是越来越在乎何迁对自己的看法了。如果没有何迁,她会不会对王向东依旧有着盲目的仰慕般的爱恋?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她相信应该不会了,一来自己成熟了,二来从监狱里出来又一无所有的王向东真的丧失了不少的魅力,自己对他只是还保留着一些不能抹杀的亲近感,其他感情几乎已经淡漠到空虚了,倒是多出一些微妙的同情来:那样风光过的一个大男人,如今落魄如此,真的很可惜,甚至有些可怜啊。如果放在几年前,如果正在发展中的王向东离了婚,她还真的可能义无返顾地嫁给他,可现在……想都不要想了,真的应了“事过境迁”这句老话了。平心而论,许凤绝不是彻底地被金钱所迷惑,她只是觉得几年前的王向东更有吸引她的“素质”,而现在,面对一个没有成就感的男人,她真的有些提不起精神来。更何况还有各方面看上去都比王向东的条件要优越的何迁呢?而且何迁这个钻石王老五又恰巧对自己也有意,这就更是不能忽略的前提啦。 男人的魅力是和他的事业与成就成正比的。 纯粹贪图享受的女人不是没有,但很少有女人仅仅为了钱而爱上一个男人,当人们讽刺一个女人爱上了男人的腰包时,她更看重的可能是男人那种撑满腰包的能力。 正在许凤心神不定的当口,王向东见她无语,不禁笑道:“看来你是不相信了?伤了三哥的心啦,呵呵。其实我惦记你什么?我惦记你的将来啊,我真怕你一不留神嫁个二五八档四六不靠的家伙把好好的后半生给耽误啦!” 秦得利感慨道:“看出来了,真是比亲哥哥还操心。” 许凤谨慎地笑着,说:“那谢谢三哥了,好在我还真的没嫁诶。” 王向东认真地说:“我在里面遇见一高人,学了几招相面的活儿,我就知道妹子你将来是个有福的,肯定得找个款爷!”秦得利早已领会精神,当即说:“还找个啥找?身边不就是现成的老板?干脆你们开个夫妻档算啦。” 许凤的脸腾地一红,何迁先笑道:“利子你别拿弟弟找乐儿啊,尤其许凤,人家可不跟咱瞎逗。” 王向东也批评道:“秦得利你说话也太直,人家何经理跟我凤妹子是啥档次的?以前电影里那个暗号咋对来着——对了,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得含蓄地表达。”[注1] 秦得利说不就是装着不会说人话嘛,这有何难?不过何迁,也不是我批评你,你在背后跟我们表达了多少次对凤妹子的仰慕之情呀,怎么当面倒不敢承认?就你这样的还想成大事儿?是不是在这事儿上,你也是下了直钩又布了粘网,干等着人家凤妹子跟你来飞蛾扑火的? 何迁被秦得利一通无中生有的栽赃弄得幸福甜蜜又尴尬非常,一时否定也不愿承认又不甘,只能望着许凤摇头苦笑。许凤的脸更是红上加热,一边吃吃地笑,一边嗔怪秦得利乱讲。 王向东猛地一拍桌子:“何迁!你要是个男人,今天就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到底对我妹子是何居心?你是不是喜欢她?” 何迁红着脸破口笑道:“王老三你神经啊,今天咋跟我们俩来上劲儿了?” 秦得利帮腔道:“这叫快刀切萝卜,就图个干巴干脆!俩人岁数也不小了,还天天玩眉来眼去不揭锅的,腻不腻?何迁你就说个痛快话,喜欢不喜欢许凤?许凤一会儿你也表个态,要是俩人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儿了,咱这事就当场敲死,老三我们哥俩就给你们做主啦!要不就谁也甭耽误谁,弄什么朦胧美?全是扯臊!” 何迁恼笑道:“俩神经病!你们这叫什么事儿呀?”许凤努着嘴道:“三哥,利哥,你们再胡说我可走啦。”何迁说我也走,不跟你们耍疯。 王向东急摆手道:“妹子你不能走,老九也不能走![注2]下边我们也不胡说八道了,我就让何迁说句心里话:到底喜欢不喜欢我妹子?” 何迁敷衍道:“老三你别瞎闹了,咱喝酒,不然许凤真急啦。” 许凤突然说:“我可没那么大脾气,你尽管说好了,呵呵。” 王向东跟秦得利一起大笑,继续逼迫何迁录口供。何迁多少是见过世面的,这时突然窘迫得跟小男生一般,吭哧了半晌才理直气壮地说:“许凤这样的,谁不喜欢?” 王向东气得一蹲酒杯:“真是不成器!不过算你过关吧,男人嘛,喜欢就是喜欢,干嘛遮遮掩掩的?没一点儿效率,深圳那大牌子写得多明: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有话不说等着馊掉啊?许凤?你呢,对我这弟弟有嘛看法?” 许凤笑道:“你们要干啥?” 秦得利鼓噪着说:“帮你们做件大事!锣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其实我早就看出你们俩有猫腻啦,就是都大粘糖似的抻着,今天咱就当场把话挑明了,你们俩要都有这心思,就甭玩深沉了,不如学学秦哥我,干脆咱两拨赶一块儿把事儿办了得了,就定十一咋样?” 王向东不禁笑道:“秦得利你太急啦。”许凤望一眼何迁,甜蜜羞涩地抱怨道:“真没见过他们这么讨厌的主儿。” 何迁安慰道:“他们就这么没素质,不是一天两天了。” 王向东说你别妄图抹杀我们的成绩啊,今天我算玩了把狠的,帮你们把关系给挑明了,以后你们怎么走,我们就管不着了。 秦得利催促道:“何大经理你太不够意思啦,我们帮你做了这么大一事业,你连杯酒也不敬我们?”何迁正在局面里困苦着,赶紧顺势道:“好好,我敬二位。” “许凤一起。”王向东看着许凤道,许凤在他的目光中隐约读到了一些莫名的东西,心下一动,不及细想,恍恍惚惚地就举杯跟着抿了一口。 王向东一口酒下肚,哈着嘴笑道:“宣布个决定啊,咱态也表了酒也喝了,何迁我可就正式把我妹子托付给你啦。从现在开始,有灯管儿做证:正式解除何迁和许凤的上下级关系,俩人开始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携手并进,咱不搞歌命搞对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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