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新腐的南方之夜,孤单了一千多天的王向东第一次在半醉半醒中鱼肉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早上醒来,看看空荡荡的房间,检点脑海里还在翻腾的画面,只觉是春秋大梦。直到丰子杰笑嘻嘻地来招呼他去吃“早茶”,才从他们的口中知道那是真的,而且那个女人有个高雅的名字叫“小姐”。
乱马卷三:乘风破浪(1988-1997) 第三章-05在命运的墙头外探看
山猫把王向东带回自己的别墅,又陪了小半天儿,吃过午饭就请辞了,因为来了福建那边的客人,据说也是做假烟的,对方的大老板亲自来提货,山猫不能不出面招待。王向东不想“把儿闲”[注1],主动说让猫哥不要照顾他,山猫便叫丰子杰带王向东随便转悠,花天酒地也好,游山玩水也罢,都让他做主了。 山猫一走,两个人说话也没了顾忌,先互相拿昨天晚上找“小姐”的故事开了一通涮,王向东说自己一世英名没呈想糟蹋在这里。胡乱聊了个把时辰,王向东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开始打探做假烟的利润。丰子杰说:“利润我不懂,反正我知道一套设备只要干顺了,一个来月就能回本儿。” “嚯,一年就是三五百万?够我原来那个门脸挣上一辈子还得拐弯儿的啦!” 丰子杰笑道:“这有什么新鲜?没有这么大赚头,山猫的汽车、别墅冲谁说话?我们老大还有个运输车队,两个汽车修配厂。” “呵呵,大头那个也是?” 丰子杰笑道:“你居然还记得大头?” “怎么不记得?我上次被掉包,来广州平事,最后就是大头送我上火车的,那哥们儿挺义气的,有点儿东北好汉的意思。” 丰子杰摇头道:“可惜啊,大头现在头不灵了。” “咋了?” “打架打的呗,让人家拿保险杠给开颅啦,现在傻得跟植物人差不离,管丈母娘叫大嫂子。最后山猫给了他家属十万块钱,让他回东北了。” 王向东不由一阵唏嘘,只觉人生无常。 丰子杰说:“不管怎么说,大头也是给山猫立了功的,大头一走,山猫总是抱怨没有那么好的师傅了。你知道吗?干这个修理厂可不是简单事儿,不仅技术要过硬,嘴还得严,那些都是右舵改左舵的走私车,有些简单的都是耗子们从广州、深圳牵来的,喷喷漆,套个牌子就出手。一旦出了事儿,修理厂的人必须牙口好,不然露了底就操蛋啦,大头跟了山猫十几年,从来没做过一件走板儿的事儿,山猫能不留恋他吗?” 王向东一边听着,脑子已经从“大头”身上游离开去,他小心地问:“山猫还做走私车?” “没有,他的修理厂就是接那些车商的改装活儿,别的一律不管。妈的那些倒腾走私车的也发啦!” 王向东望着窗户外面穿梭的车流,问:“何迁这小子不是也在弄进口车吗?” “他那个太低级,我听都懒得听。” “这里的走私车是咋回事?” 丰子杰道:“我也认识几个老板,大概其知道一些情况。这些家伙的车基本上都是从广西过来的,北海、钦州的居多,据说广西那边的车是直接从越南过来的,几乎全是他妈小日本的车,凌志、本田、丰田、子弹头,要啥有啥。” “一辆能赚多少?” “没准儿。反正我知道他们提的车两三万一辆,顶死五万了,到这里再花八九千把舵轮一改,加个套牌儿,转手就是几十万吧,妈的反正挺邪乎,肥了一大批能人。” “操,看人家挣钱咋这么容易呢?跟吃蹦豆赛的。” 丰子杰笑道:“你没注意山猫的林肯车吧?广西牌照桂字头的,也是套牌儿,什么年检、保险、养路费的,全不用!而且在这里不用担心撞牌儿,放心开,开心开!” “牛逼。”王向东顺嘴称赞着,脑子里已经塞满了“走私车”的念头。直觉告诉他,或许这就是天意:算命的不是说他的财神在西南方向吗?妈的,应该是他的机会来啦!也许他的翻身仗就要开始打起来了。 “小杰,你带我去山猫的修配厂开开眼。” 丰子杰笑道:“那有啥可看的?怎么,你打上车的主意了?” 王向东浩叹一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要有资金,这样好的机会能放过?” “资金还不好解决?山猫不是放话给你了吗?跟他先拆点儿啊,估计十万八万他连锛儿都不会打一个。山猫这人我太了解啦,是个真j湖,跟朋友绝没二话,除非你从开始就想坑他,不然,就是将来你赔了,我估计他也就认一倒霉,不会拎着砍刀满世界追你讨债去。” 王向东把头晃成拨浪鼓,连连道:“不行不行,我家老爷子在这种事上早有教导:一句是朋友之间不能借钱,一句是买卖不能合伙做,第二条我早破了戒,结果受害不浅啊,虽然咱们哥几个最后没一个为钱闹掰了的,可到头来不还是各奔东西了?这第一条不能再违抗了,我越活越觉得老爷子是一高人。” 丰子杰不以为然地笑道:“老爷子的确英明,连我妈那老太太时不时都往外窜名言哪。不过他们那一套都是乾隆年间的老黄历啦,你看现在那些做大生意的,哪还讲究那么多?管他三七二十一,最后能把腰包涨鼓了才是本事。回头我带你在南边多转悠转悠,坑蒙拐骗黄赌毒发哪行财的没有?你刚才还拿人家卖的那些人找乐儿哪,其实那些野鸡哪个也不比你少挣!现在就是笑贫不向娼,眼界看开了思路才能宽广,低头一眼,抬头一眼,哪哪都是路啊,遍地黄金就看你敢不敢拣会不会拣啦。” 王向东笑道:“说这么热闹也没看你发财啊。” 丰子杰看看外面说:“我就是没下那个狠心,要不早就干一把试试了——而且猫哥对咱也的确不薄,吃喝玩乐一条龙全包,钱也不少给,这样挺稳当,我一时也没别的心思啦。等哪天我没了退路的时候,你看看丰子杰是不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势!” 王向东点上一支烟,慢悠悠地吸一大口,嘟嘟嘟地连吐了几个烟圈儿,然后静静地看着它们在眼前慢慢扩散开,才长出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这次广州没白来!林肯也坐了,洋酒也喝了,卡啦OK也唱了,连小姐也操了,呵呵。” 丰子杰嘎嘎一笑,王向东也笑道:“我他妈是不是跟傻冒儿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 “NO啊NO,你是叫监狱给关的,还在八十年代没出来呢。” 王向东狠劲儿地拍了两下脑门儿,恨恨地说:“九十年代!九十年代!妈的这三年多好象三百年啊,出来一看,真的是翻天覆地,卖逼的也有了,吸毒的也有了,要不是看李爱国脑袋上还顶着国徽,我真以为是改朝换代了哪!不行,这广州不能再呆了,受不了这刺激,哈哈!” 丰子杰起身笑道:“你别发神经啦,走,我带你去转转,从修理厂一过,你看看就成啦,没什么新鲜的。猫哥给咱留了辆车,晚上我带你去深圳吃海鲜,完事儿了接着吃鸡,深圳那才叫开放,跟老上海似的,小鸡儿们满马路溜着拉客啊。” “有边防证么?” “几吧证,咱还用证?站岗的大兵咱都熟,直接从边门就开进去啦。” 出门进院,丰子杰招呼王向东上了辆小本田,王向东看着坐在驾驶位上的丰子杰笑问:“拿了本儿了?” “回去你也弄个本儿吧,如果你将来真有心气儿搞车,没这个怎么行?” 离开山猫的别墅,上路跑了一程,先带王向东看了个汽车修配厂,丰子杰说:“跟一般的修理厂没嘛区别,好活儿都留着晚上干呢,看也看不出啥希奇来。”王向东一听,感觉无趣,连车也没下,就招呼丰子杰离开了。 丰子杰信马由缰地跑了一段,终于想起一处名胜,于是一掉车头,边开边说:“林则徐知道吧?鸦片战争知道吧?虎门销烟啊,虎门就在东莞,我带你去看看沙角炮台吧,妈的英国人敢拿鸦片害咱们,不烧他烧谁?看看那炮台,想想烧鸦片的大火苗子,痛快!” “切,现在中国人不是又吸上了么?” “现在跟大清朝不一样啊,现在咱吸得有底气啊,刚解方那阵儿,你想吸还吸不起哪!不过白面儿这个东西不能沾,以前有个跟山猫唱对台戏的做烟的,就因为吸上了,最后上百万的家产都造进去啦,现在连人影儿也见不着那位了,听说早咯屁了。” 一路聊着,王向东心里一直在琢磨那些走私车的事儿,渐渐地也想出了一些条理,当时精神大爽,兴冲冲地说:“小杰,明天我就回九河!” “别介呀,怎么也得多玩几天!今天晚上深圳,明天我带你去广州白云山,开着车这回咱贼溜一个够!” 王向东舒服地往后一靠,望着窗外说:“穷溜什么?等将来咱有了钱,什么狗屁广州、深圳的,小小寰球想去哪还不是去哪?” / [注1]把儿闲:把儿,儿化音。本意应做“把(人)儿嫌”。天津方言,意指做事看不出棱份,使人嫌弃、厌恶,让人不“待见”。
乱马卷三:乘风破浪(1988-1997) 第三章-06游说何迁,痛陈米彩儿
王向东说到做到,虽然有山猫跟丰子杰热情的挽留,还是只逗留了不足三天,就急急火火地奔回了九河。 回来前,丰子杰顺道给他包里塞了十几盒“黄带子”,告诉他回了九河一盒就能赚至少三四十块,如果做顺了,这也是个本小利大的好门路。王向东心里哪还有这些破录象带?一回了九河,就把包包往家里一扔,打电话约何迁“面谈”。 他已经仔细核计过,这个事凭自己根本做不成,资金和销路都是问题,慢慢摸索也不是事儿,时间和机会不等人啊,万一政策有异怎么办?那不成猫咬尿泡空欢喜了?要想挣钱就得赶在“点儿”上,快一步慢一步都不成。 何迁开着丰田慢悠悠来了,拎着兜水果,胳肢窝底下还夹着把大冲锋枪,看看屋里:“大娘跟儿子不在啊?” “小的幼儿园啦;老的不是上公园吸地气去了,就是跟一帮小老太太推牌九呢。” 何迁把东西往沙发上一撂,问:“这么快就跑回来了?” 王向东甩过去一棵烟,兴奋地说:“坐下坐下,找你有正事儿——你那个车还没开够?” “明天人家就提走了,呵呵。找我嘛事儿?” 王向东坐下说:“先塌实住了,不找你借钱。我这次去南边有收获啊,得跟你汇报汇报。” 何迁推了下眼镜道:“嘛收获?” “你先说你这一辆车能赚多少吧。” “要说利润空间是不小,可最后能落到手里的也就一两万,这也够赚啦,一个月弄两辆不就塌实了吗?” “九河有多少家企业有这个免税车的指标?又有多少家自己不用?剩下那些家又能叫你拿下多少来?” 成竹在胸的王向东连连一问,何迁笑了:“咱能套上关系的估计有几十辆吧,能不能拿下来还不好说,事在人为。不过你到底要跟我汇报啥?绕什么圈子啊。” “不行,我还就得问清楚了再说。”王向东一正身子,接着说:“要是这几十辆车一块儿堆你们家门口,你多长时间能鼓捣出去?” “价钱给好了,跟卖黄瓜似的。现在贪便宜又好虚荣的人多了,进口车还愁卖?只要咱不太贪,见利就走,那买车的得跟抢差不离。” “手续呢?车的手续怎么弄?” “你傻啊?我弄的进口车可都是合法的,有政策给着哪,就是碰到坎儿了,还有大姐夫跟李爱国这些人给做劲哪,再说,咱在一条道上跑的久了,那各方面的关系还不是越打越亲热?现在还讲什么死规矩,有钱就办事儿!” 王向东一拍大腿:“那就有啦!” 何迁迷惑地笑着:“有病吧?” 王向东这才把丰子杰跟他透露的走私车的情况掐头去尾地跟何迁“汇报”了一下,然后望着连连眨巴眼的何迁说:“南边的车,带着手续带着牌子,直接开过来,一辆就落个十万二十万,还不用请客送礼,除了路费,全是赚的,比你这个倒腾‘车标儿’怎么样?” 何迁闭了会儿眼,好象在整理思路,然后突然笑道:“老三你是看别人挣钱急疯了吧?谁不知道走私车来钱?贝反毒还更来钱呢。可是,路子啊,路子呢?咱这样光秃秃去了,人家就敢把车给你?有钱也不能给呀,谁知道您是干什么的?做这个生意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主儿,能跟菜市场一样看不看脸儿就给你约(yāo)二斤?” 王向东泰然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路子冲我说,你就管出钱管买车就成。这回咱哥俩也合作一把,弄他个珠联璧合前手接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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