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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想做老大 (全集)

时间:2006-11-20 19:42:32  来源:网络  作者:强壮的弱者  阅读:34628次


只不过,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所以庭审过程我充满鄙视地不想回忆,我只对庭审过程中的一些花絮感兴趣。

站在所谓的被告席上的我不时扭头看父亲。父亲看上去气色不错。衣冠楚楚地说明精神状态还可以。这让我很欣慰很放心!父亲不时地同身旁坐着的人耳语着什么,应该是在讨论案情吧?大人么!总是目光远大,总是以大局为重的。不象我,不管他审判长说些什么,我只一味地扭头要看我的父亲!

李大律师在辩护时为强调我的善良,提出在我入狱后全班有几十名同学联名上书证明我的无辜为佐证。闻之我心更为欣慰!

两个小时的庭审结束了。

我早已站得双腿发酸发胀,但我仍不想这么快就结束。因为庭审的结束就意味着我就得回号子里等候判决。我不是怕回号子里,我只是想和我的亲人多呆一会儿!哪怕父亲只能看到我的背影,哪怕我只能不时地扭头看我的父亲!

但是,法警过来给我戴上了手铐。我必须跟着他们走了!我沿着走廊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微笑着注视着父亲。我不能哭是因为我要哭了只能让父亲更为我操心。父亲也慈祥地看着我,看着我,直至我走出审判厅的大门,他仍在那儿看着我……

从法院返回南看时,囚车上的我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把所有的思念深深埋在心底留在深夜独自咀嚼,自己则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窗外。正值下班高峰,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囚车行进得很慢。车窗外挤满了行人。行人们在阻塞的交通中焦灼地咒骂还好奇地往囚车内打量。面沉如铁的我在心里愤愤然;透你们妈的有鸡巴什么好看的!

终于,囚车回到南看。

从喧嚣的闹市回到宁静的看守所,我的耳根一下子清静了许多。仿佛回到家的感觉使我起伏的心境平和了许多。可不是,现在,南看就是我的家,我在太原没有熟人,只认识这些号子里的人,南看可不就是我的家么!

我进了大铁门,回到号子,吃过午饭,又开始拆棉纱。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我已逐渐站稳脚跟


五十五我已逐渐站稳脚跟

此时,我入监已半年多一点。虽还称不上老资格犯人,但也足以对新犯人们吆三喝四了。王干事的器重、四蛤蟆的另眼看待使我在号子里以及五院有了一定的地位。

在号子里,我已混成二铺。但我没有到西墙根睡而是把自己的铺挨着保全的铺,主要是在他突然抽风的时候好照顾他。保全心眼儿不坏,自始至终没有轻视过我,后来家里送来好吃的时也会分给我一点。父亲经常在帐上给我上些钱,差不多平均每月一百。南看的卖货也逐渐恢复了正常,也就是每月一次。这样我们号每月都可以买几箱方便面自用,买些火腿肠、茶叶、罐头等以进贡。茶叶是银毫,看守所的犯人们喝茶只认银毫,每盒七块五的那种。干部们每天是要喝茶的,要吃方便面火腿肠的,要用香皂洗脸的,毛巾要经常更换的。所以,每次卖货时四蛤蟆要给每个跑号的布置任务:每个人给老子交什么什么多少、什么什么多少。各跑号的就去给自己的关系号布置任务,所谓关系号就是平时能照顾着点这个号的头铺的号子,所谓照顾着点也就是时常给根烟呀肚子疼了想解大手时把你放出来上上茅房呀每天打的开水喝完了还想再喝点时给你倒点开水呀之类的小事。平时照顾了你,卖货时你就要给老子完任务!细细想来这种投之以木瓜索之以琼瑶的作法就好象社会上的扶贫。

至于肚子饿的问题,我的肠子早已饿细了,所以每天的三瓢两圪旦已能满足我的生存的需求。如今我吃饭时也是慢条斯理,谆谆教诲新犯人们吃土豆时不要吃土豆皮以免拉肚子。每次南看卖货时我帐上的钱总是要花光的,保全让买什么我就买什么,其他人也一样,统一购买统一分配,号子里的集体生活嘛!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方便面的分配由保全控制。刚卖了货时每人每天都能吃一包的,几天之后几个板油就没有了,再过几天就只有保全一人每天吃一袋了,但不超过半个月就谁也没得吃了,因为,我们号虽说是四蛤蟆的关系号,但保全和赖赖是同案赖赖过来要袋方便面吃你总不能不给吧,其他的跑号的偷偷过来笑着跟你要两包方便面,你总不能不给吧。你敢不给么!万一谁背地里给你使个坏、点个黑炮呢!所以,这种“量中华这物力结列强之欢心”的作法我是赞同的。谁让人家是跑号的呢!不要埋怨人家跟你要东西,有本事你混成跑号的跟别人要啊!

现在,我已基本上能做到想喝开水就能喝上开水想解大手就能去茅房解大手,能得到这种头铺级的待遇使我受宠若惊,使我愿意为赏赐给自己这种待遇的四蛤蟆而肝脑涂地而奋斗终身了!

现在,在号子里我的衣服、鞋已不需由自己洗了,从外套到小裤衩,通通由新犯人洗得干干净净(当然新犯人只给保全和我两个人洗衣服)。我也开始追求裤缝的笔直和白边的雪白。我开始说话带把子骂骂咧咧地并刻意使用从老李处学来的恶狠狠的语气(当然对王干事或四蛤蟆或其他跑号的时我的语气是谦恭饱含尊敬的)。每日里除了拆棉纱我什么也不干什么也懒得干什么也不需要由我来干。

入监半年多来已送走好几个去劳改队服刑的。犯人们在临走前一段时间,估计快要送去劳改队了,就总要收拾行李,而我不需要。我是谁啊!我很快就要被判个缓期很快就要回归社会了啊!号子里的犯人们纷纷托我出去后给他们家里带个口信,并把地址写在我的枕包里衬上,内容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义胆忠心的我一一承诺下来。只要我出去了,办这些事算个逑!

也不知道原来三院三号的几个现在混得怎么样,不过有一天我在干部办公室遇见了分在六院的鬼子六。因为五院和六院的干部办公室只隔着一扇玻璃。鬼子六见我也在干部办公室转悠表情很是诧异,好象根本想不到当时的逑眉忤眼不起烂衫的大学生,现在居然也混得能在干部办公室里转悠!但他还是很亲切地招呼我:“阿路!”我也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心里头却恶毒地想:去死吧!你这个透你妈的!

现在,我好象已经不做梦了,好象已经没有什么梦可做了。每夜闭上眼就是黑乎乎的一片,睁开眼想的也只是号子里的人际关系,想的是如何稳定自己的地位。而社会上的许多东西,比如恋情等,已让我刻意地淡忘了……

五十六第二次开庭

就在我焦灼地等候动静——下判时,这天早上,突然,又有法警来提我了——开庭!

没有律师的提前通知,南看迄今为止也很少有开两次庭的先例。所以,我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这第二次开庭是吉是凶。

警车呼啸,又来到了南城区人民法院。

这次我被带进的是个小庭,里面座位不是很多。但左侧第一排很显眼地坐着死者的父亲。我之所以能认出他来,是因为起诉书上有写的,刑事附带民事的原告的身份是大同市某公司的经警。而法庭上的他也正穿着黄绿公制服,臂章上分明写着“经警”!原告此时穿着制服戴着大盖帽,不知道是否在提醒法官:公检法司是一家,你可要向着我呀!原告身边着一位四十多岁不停抽泣的妇女。不用说,一定是死者的母亲了。只有母亲才会如此喜怒形于色才会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才会如此看见凶手想想自己的儿子而抽泣不已。看着她,我心里很内疚。但想起自己重病在身的母亲,想起这半年多的风风雨雨,我悲愤交加,我真想冲着她喊:你这样纠缠着我有用吗!你就不想一想谁才是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吗!但是,面对一个固执地要为儿子报仇的母亲,任何的辩解,有用吗?

父亲坐在右侧的旁听席上,身边也有几个人。他仍在慈祥地注视着我。

审判长进来了。还是第一次开庭的那个。叫王玉文。年轻白析,戴金丝边眼镜显得很睿智。

审判长宣布,由于被告尚不满十八岁,此次开庭为不公开审理。宣布后,法警开始催促不相干的人离场。

噢!我这才明白,开庭时我还不够十八岁,还属于未成年人,就需要不公开审理。只能留下原、被告及双方律师等。

赵原告也在让自己的妻子先走。但这位固执的母亲满眼是泪,扭了扭身子表示抗拒。她要当庭听听法庭对凶手的审判。

我虽然在她眼中是凶手,她一定对我满腔怒火,但我还是很同情她。

法警过来了。赵原告和身边几人(估计都是亲戚)一起把这位不情愿的,身体直往后坐的,满脸泪花的沉默的母亲半拉半抬地出了法庭。

审判开始了。审判长又宣布此次为刑事附带民事的审理。

可是当时的我还不大明白这些专业术语的意思。

原告在念诉状。大同市方言我听不大懂,但关键问题我还是听懂了!他要求法院严惩凶手,同时要求我父亲赔钱!这费那费合起来有几十万!!!

几十万!我眼前一黑,晃了晃差点没栽倒!

好家伙!你拿把刀把我杀了吧!

几十万!我听都没听说过这么多钱呀!把我家的房子卖了把我身上的零件都卖了也凑不够这么多钱呀!

出狱后提及此事,父亲也是感慨万千。父亲说当时他也私下里和原告见过面,提出给对方赔偿但希望对方在刑事方面不要太纠缠。因为当时已得知对方的关系硬路子广,托人一定要除我而后快。但是,对方的答复是,钱一分也不能少,刑一定要重判!越重越好!于是,谈判破裂了。原告的意图显而易见,要钱是次要的,要重判我才是首要目的!

此后的庭审我都是在恍惚中听完的。

恍惚中我又回到了南看。

恍惚中我又开始了拆棉纱。

恍惚中我回答了值班干事、四蛤蟆以及其他犯人们的询问。

恍惚中别人在为我打气:这有逑个甚!该缓一定会缓的!

但恍惚中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树挪死,人挪活?


五十七树挪死,人挪活?(上)

已是酷夏。

太原作为一个重工业城市,没有多少绿色植被以调节温度,而其地表的钢筋水泥的从林又把阳光、热量,毫无保留地反射到近地面,导致近地面的气温升高。这叫做温室效应,我上高中时学过的。

但就算你知识再渊博,现在你也只能同其他犯人一样在这蒸笼中煎熬。

拆棉纱仍在继续。好在我们坐南墙根底拆棉纱时,好心的南墙仍能为我们提供一米多宽的荫凉。头顶上的喇叭每天为我们送出“温馨预约”,它使我们得知:郑智化的歌已经不流行了,现在满街都在唱“小芳”,还有“纤夫的爱”。后者点播率之高让我很诧异:如此粗俗不堪毫无意境美感而言的歌曲居然也能流行起来!可见这社会变以什么样了!

每天下午五、六点交了棉纱后,七个号子依次去院子西头的水管处冲凉。这真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候!一盆盆的凉水从头顶直冲而下,不仅能降低体温,洗掉身上粘乎乎油腻腻的感觉,还能使人神清气爽,暂时忘掉所有的不快!

冲凉时,一个号子里的七、八个人全都赤裸裸地站在水管边,纷纷抢着接上一盆水后“哗!”地一注而下,那感觉,爽!就连入监之初害羞不愿当众脱衣服的小和尚任伟,现在也什么也不顾了,瘦弱的身体挤在我们中间,抽个空接上一盆水而后让到一边冲凉。我们冲凉时总是一盆盆的水从头而下,但小和尚冲凉时一盆水总要三分之一冲头顶,三分之一冲胸,三分之一冲背。水流顺着他扁扁的胸流过他平坦的小腹和小小的鸡鸡,或顺着他纤细的脊背滑下小屁股蛋儿,引起老犯人们的无限遐思,纷纷站到各自的号门口往小和尚身上瞄。

每日的晚饭过后,距天黑封号睡觉尚有很长时间。于是,我们在四蛤蟆的组织下,展开了不丰富但多彩的工余娱乐。

娱乐节目只有唱歌,只能清唱,各号轮流出一个人来唱。

犯人们以年轻人居多,年轻人中以小混混居多,小混混中以时尚的居多。于是,犯人们唱的便是自己入监时社会上最流行的歌曲。

五音不全者很少,跑调的很少,唱功真正好的也很少。

跑号的之中有个年轻人叫兵兵,面如润玉,剑眉星目。知情人说,兵兵在社会上个“吃软饭的”。不过长相如此标致的小后生,想不吃软饭都很难,因为那些“软饭”们总是想方设法让他吃。兵兵唱的是“我是一只小小鸟”,嗓音清彻激越,煞是好听。我想那些贵妇人们在歌厅里见自己包的小白脸唱得如此动听,一定会春心荡漾吧。

娱乐时,我们全部按号一列列坐在院子里地上,由唱歌功颂德的站在前排表演。我没有出来唱过,因为大油们是不出来唱的。兵兵虽也是个跑号的也算是个大油,但四蛤蟆叫他唱他就得唱,在四蛤蟆面前没有大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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