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队,我怎么成了打下手的了?我的毛笔字还是不错的嘛……” “哈哈,打住吧你!没听说过黑板报还有用毛笔字写的,打下手也是个好活儿呀,”于队笑着对老妖说,“老王头,你要是不愿意,我可换人啦。”
“别别!于队我听你的,”老妖连忙摆手,转头对我说,“胡兄弟,你也舍不得我走是吧?大小我也是你大叔不是?”
“老王,杨队强调多少次了?不准称兄道弟!再说,你刚才的那番话是不是有毛病?你叫人家兄弟,怎么又是人家大叔了?”于队揶揄道,“难道以后我也应该叫你大叔不成?”
老妖翻了两下眼皮不再言语……我心里蓦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歉疚感,妖大爷,我不是故意抢你饭碗的……得,以后我会给你补偿的。刘春山很阴险地笑了一声:“呵呵,老王啊,不是我说你,你的字写得也忒差了点儿……明天看人家胡四朋友的吧。你说是不是,胡四?”
我可逮着报复他的机会了,鼻孔里也照他的样子哼了一声,慢悠悠别转脸去。刘春山讨了个没趣,讪笑着向于队挪了挪凳子:“于队,还有一件事情我得向您汇报汇报……上午我听二中队文宣组的人说,年底支队组织文艺汇演,人家二中队正要排练一个集体快板……”
“我知道了,不是支队,是全省劳改系统的汇演!”于队打断他说,“我正要给你安排任务呢,你以前写过话剧吗?”
“于队,咱们是不是要来他个大场面?”刘春山很激动,脸涨得红红的,“我以前写过小说,话剧这玩意儿跟小说大同小异,不行我就先写写看!”
“抓紧时间!再就是去各个组里了解了解,看哪个犯人有表演才能,去选几个演员。” “于队,我行!”老妖喜不自禁,忽地站了起来,“当年我在村里演过革命样板戏呐!不信我唱上几段你听听--供产档员,时刻听从档召唤,专拣重担挑在肩,一心要砸碎千年铁锁链……”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于队冲老妖一摆手,站起来,顺手披上了衣服,“我交代的事情,大家尽力去做,明天我要见到成效!回去休息吧……哈哈,王冬生你可真是个老妖啊。”
老妖意犹未尽,拉着我说:“胡兄弟,队长走了,我再给你来上一段--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回到组里,老辛过来拿过我的牌牌看了看,指着躺在床上的一个小胖子说:“李勇,胡四跟你干啊。”说完上床蒙上了被子。小胖子李勇乜了我一眼:“知道了。”
林武从上铺跳下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牌牌:“哈哈!1008!跟我的号码差不多!都是该死的号码!” 该死的号码?不对呀……这号码多吉利呀。 林武说完了,过去推了推小胖子李勇的腿:“疙瘩,往里点儿,让哥哥坐坐。” 李勇嘟囔了一声,极不情愿地往里挪了挪身子:“林武,别把我徒弟教坏了啊,我还等着他孝顺孝顺我呢。”
这话我听着别扭,谁他妈孝顺谁呐,这口气象大人跟孩子说话似的…… 我嘿嘿笑了两声道:“师傅你先睡吧,我跟林武哥唠一会儿。”
李勇“唔”了一声,把手垫在脑袋后面,很傲慢的闭上了眼睛。我心里有点儿很不自在,什么鸡*巴玩意儿?当个师傅了不起啊?等我混好了,让你小子给我舔屁股!想归那么想,可眼下还得拿人家当大爷供着,谁让咱来的晚呢……我轻轻拽过一只小板凳坐在林武对面,瞥了瞥李勇,悄声问林武:“林哥,说说看,这号码哪里不吉利?”
林武翻了两下眼皮,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号码说:“你看我这是几号?” “008号?跟我的号码就差了一个数字……” 我有些不解,“林哥,008这不是挺好的吗?‘动动发’,这意思就是你动一动它就让你就发财。”
林武笑了:“我来给你解释一下,你看这两个零象什么?这不是一付手铐嘛!你再看这个八字,这他妈更形象啦……” 我恍然大悟,把手里的牌牌往裤兜里一装:“你这么一解释,我感觉还真是象那么会事儿呢……两付手铐!第一付两年,第二付十一年!”
“操!我看你这号码还不如我的呐……你的还在前面加了一根电棍!哈哈,这就预示着你在这里面要经常挨揍。尤其是政府要经常揍你,用的还是电棍,我说的有道理吧。”
他说的一点儿不错啊……我黯然低下头来,高队用电棍“帮助”我的情景过电影一样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而看守所刘所隐晦的微笑,也不失时机的闪现在了我的眼前--胡四,你是要这根短的呢,还是要那根长的?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十一年呐!十一年我会挨多少次电棍呢?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摸着板凳正了正身子,轻声念叨说:命运啊……残酷的命运啊,我操*你妈的哟……上铺不知哪位兄弟,梦呓般的唱了一句:“¥!·¥%#……%……”好象是印度电影《流浪者》里面的插曲,这歌词悲伤得令人直想流泪。李勇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过了身子:“小子,你还别不信这命运,命中注定的灾祸你躲都躲不过去!我招惹谁了?一下子就给我弄了八年!他姥姥的……谁他妈强j?供产档强j我还差不多……命啊。”
听了他的一番话,我心里忽然一阵沮丧,咳!搞来搞去我给一个强j犯当了徒弟!林武见我沉默不语,把身子往前靠了靠故弄玄虚道:“兄弟,这事儿老天爷都给咱安排好了呢。你就说我吧,本来判了三年,马上就要出去了,谁知道又给我加了半年!这号码不是个预兆是什么?兄弟,人的命天注定,要死要活没有用……”
这话似乎有点道理,我刚要发几句感慨,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接着说:“可这人吧,也不能全信命!你得起来跟它抗争,常言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该死该活吊朝天,天上拉屎狗的命,杀人不过头点地,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反正不能大姑娘劈叉逼咧了……”
我操!你这都说了些什么呀!我的脑袋有点儿发晕,想笑又没笑出声来,呆呆地看着他咧了咧嘴。李勇又翻了一个身,嗡声嗡气地插话道:“林武,你这一套我都快要给你背过啦!后面就该说大沽娘撒尿‘刷刷’的,小姑娘撒尿一根线,老太太撒尿腚沟里转……”
“小疙瘩撒尿扯鸡巴蛋!”刚才唱歌的那位朋友探下了脑袋,咧着蛤蟆一样的大嘴接口道。李勇“啪”地从被子里抽出手来:“老狗逼,你真会赶个话儿!我刚才在正在拉我的蛋子皮呢,哈哈……这真是他娘的扯鸡巴蛋啦。”
老辛拍了拍床帮嘟囔道:“都睡觉吧,明天还是早班呢……他妈的,哪来那么多精神。”
林武拍了李勇腮帮子一下,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不跟你们斗嘴啦,哥哥睡觉去了,哥们儿,明天见!”说完扳着床帮翻身上了铺……呵,这厮身子够利落的,象个体操运动员。
我过去坐在李勇床上,献媚说:“师傅,你也早点儿睡吧。” “唔。”李勇这个唔字吐得很轻,透着一股不屑的味道。
看来我这强j犯师傅要跟我拿派头呢。 我怏怏的爬上床去,刚要伸被子睡觉,走廊上响起了一声狼叫唤:“睡觉啦!” 我突然觉得这声音好耳熟啊,是谁呢?
我又做梦了……梦里我掉进了一个爬满毒蛇的大坑里,毒蛇们吐着红红的信子围在我的周围,我扒住一块石头往上拼命的爬呀爬,眼看就要爬出大坑了……突然感觉脚腕子一疼!我被一条巨大的毒蛇咬住了,我奋力想要甩开毒蛇,可是它死死地咬住我不肯撒口,我绝望的翻滚着,翻滚着……“咕咚”--我惊醒了,睁眼一看原来我掉在了地下,眼前熠熠闪烁着一片黄金!我发财啦,呵呵,把这些黄金兑换成钞票……嘿嘿。
“起床啦!”门咣当一声打开了,我猛力一甩脑袋--黄金没有了,眼前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伙计,怎么在地下睡觉呐!起来,要出工了。”
我坐起来,睡眼朦胧地望了望黑糊糊的窗外,天还没亮呢……隐约地可以看见天上挂着几颗昏黄的星星,象发情的猫眼睛。老辛蹲在我跟前,表情歉疚地说:“兄弟,真对不起,刚才我看见你往下掉呢……可惜没接住你。不要紧吧?别摔出什么毛病来。”转身对老范说,“老范,今天我让人去车间拿电焊机,把组里的上铺都焊上栏杆。我去跟楚队说说,今天你就不用出工了,专干这事儿……新伙计不适用呢,他妈的跌出个毛病来算谁的。”
“好嘞!”老范应声道,“谢谢辛头儿啊,不用出工就好啊,那么我就再睡一会儿啦。” 说着一声不响的爬上床去,不一会儿便鼾声大做。
我很感激……人家想得真周全,大哥就是有大哥的样子! 刚要说几句感谢话,瘦猴在那边咋呼上了:“老四!闹什么妖呐?哈哈,这么大老远的都听见声音了,你没事儿吧?”
咳,能有什么事儿?就咱这排骨身子,再跌还能跌哪去?总不能把鸡巴跌你姐姐裤裆里去吧……你奶奶的,你倒享受……住下铺就是好啊。我爬起来扭了扭还算灵活的腰,冲他咧了一下嘴:“没事儿,我这是特意的!看看咱这身板儿抗折腾不?”
“少耍嘴皮子吧,”李勇站在我旁边嘟囔了一句,“刚来的,少说话为好。”
我猛一激灵,对呀……为这个咱吃亏还少吗?我连忙爬上床整理起被褥来。三两下叠好了被子,扑通跳下床来,正要拿着脸盆去厕所洗脸,旁边一个黄脸瘦子挡住了我:“伙计,把被子重新整理一下!你没看见大伙儿都是怎么叠的被子吗?”
我茫然四顾,乖乖,人家的被子跟码好的豆腐块儿没什么两样!我暗叫一声惭愧,红着脸重新爬上床来……象我这种受过军事训练的人,怎么能连这点儿事情都干不好呢?当年在部队我还是内务标兵呢……很快做好了豆腐,自己一看,一种自豪感油然升起:咱的豆腐乃是个中精品!角是角棱是棱的,如果此时有阳光照射进来,肯定透着油汪汪的亮光……是个豆腐他爷爷。瘦子看着豆腐他爷爷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伙计还是个老手呢,以前在哪儿劳改?”
呵呵,他给咱弄拧了……我摸着脑袋嘿嘿笑了两声,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老辛过来说:“胡四,这是咱们组管卫生的郭永昌,你叫他郭大姐就行了……”
“去去!别跟咱弟弟开玩笑,”郭永昌扭扭捏捏地搡了老辛一把,“你这样说,咱弟弟还真以为我是一个女人呢,是不是弟弟?”说着上前搂了我一把。
女人?我倒愿意你是个女人呐!可你还得是呀。我心里那个别扭……怎么又冒出一个变态的来?妈的跟孟姐一个味儿!得,我还是离他远点儿吧。我退后一步,冲他笑了笑:“大哥,我不会当真的,谢谢你的夸奖。”转身逃也似奔了厕所。
厕所里人头撺动,洗脸声刷牙声交织在一起,很有集体生活的味道。林武冒着满嘴白沫,扔给我一管牙膏:“老四,接着!好好耍耍你那个臭嘴巴,都他妈的快要变成大粪坑了。”
刷牙时我感到很惬意……半年多没伺候伺候我这可怜的牙齿了。
回到监舍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在门口站好了队,老辛朝我的屁股踢了一脚:“动作迅速一点儿!就等你了。” 我慌忙进屋放好了脸盆,回来挤到了林武后面。
“各组都点好人数啦?”昨晚那个象狼一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点好了就往外走啦!” 我好奇地伸出脖子,找寻那个声音的出处--嘿!那不是老鹞子姚光明嘛!敢情这厮当了值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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