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没有主张:“那怎么办?不见上爸最后一面,过智非得跟咱们玩儿命。” 宝丽稳稳地一坐:“反正探望的手续,我已经办好,大主意怎么定,你们拿。” 范大妈感激不尽:“孩子,多亏了你,要没有你这么帮忙,那个混小子指不定会是什么样子。孩子,过智欠你的太多,我们家都念你的情,真不知何时报答。” 宝丽:“瞧您说的,应该的。大妈,别说外道话,咱们谁跟谁呀?” 过奇:“妈,宝丽姐就是咱们家的人,您就别老念道,过智出来,知道自己怎么做。我的意见,应该让他回来,尽最后的孝,不然,他一辈子都是遗憾,我们不应该受这个数落。” 思卿:“哥,让过智回来吧,宝丽姐已经办好手续,费了多大的劲,让他再见爸最后一面吧。”说完,抱着宝丽就哭。 老太太也受感染,老泪纵横,一下子,气氛沉重起来。 宝丽觉得自己应站出来说话:“大哥,你是警察,经得多,见得广,犯罪之人,有的事确实可恨,但他也是人。过四,是你的弟弟,一奶同胞,砸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过勇对宝丽一直有好感:“妹妹,你说,我听着呢。” 宝丽:“支撑着男人向上的动力是什么?亲情、友情,尤其是过智,在他落难之时,更需要我们去帮他、爱他,给他重新生活的勇气。 “感谢父母养育我们,我们很有福分,是他们让我们很幸运地降生在这个世界里,尽忠尽孝是我们人生中头等大事。 “您是做这个专业的,大哥,也许您很了解他们,职责所在,但是,您忽略了一点,他们也是人,活生生的,有情感、有情义、有血有肉,他们爱亲人,也希望亲人爱他们。也许您的工作经验需要因人而异,但是,看问题的出发点不同,站的位置不同,看法和决断更是不同。 “他们已经失去自由,诚然,那是接受法律的惩罚。他们需要爱心,需要温暖,需要关怀,而不是从心灵上打击他们,不能让他们无助、无奈,而是要让他们看到希望,复苏他们的心灵。 “让过智见伯父的最后一面,是很残酷,但未必是坏事,与其现在让他痛苦、阵痛,总比让他留下最大的遗憾强的多得多。 “他要是男人,就得面对现实,他的事他自己担,他的内疚他自己偿还,他的罪他自己受,他的父亲就应该让他送终。 “什么承受不承受,好男人,就应该忍辱负重,从哪儿跌倒的,自己爬起来,争口气,做个样给大家看看。 “一个连自己父母都不爱的男人,撑不起责任的男人,我宝丽今生今世一辈子不嫁,也决不要这样的男人。” 过勇震撼了,一个出色的刑事警察,经历过无数惊心动魄的战斗和场面,现在,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通情达理的表白所征服,他庆幸自己的弟弟有这么一位肝胆相照的女友,他感到由衷的敬佩。 其他人都很感动,宝丽在过家的位置更加巩固,这是用她自己的血泪换来的。 楚指导员、丁中队长、计中队长,三位中队领导同时站在过智的面前,他感到有事了,而且很严重,脑子一紧,他先想到了老家儿,脚发沉。 楚指导员开门见山:“过智,你父亲过世,经监狱报请局里批准,根据你的表现,准许你前往与你父亲告别。” 过智两眼无神,默默无语。 丁中队长:“过智,节哀,你的心理素质很好,这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但又是极其自然的规律,珍惜这次给你的机会,你应该承受,认真面对。” 计中队长:“过智,人死不能复生,保重。不瞒你说,重刑犯探视,极其困难,虽有先例,但屈指可数,一定要端正态度,把心态放平放稳,给老家儿一个交待。同时,千万不要过于伤悲,这样,影响你的家人,影响你年迈的母亲。严格遵守纪律,不允许有任何越轨行为,这是我们三个人买的花,一点心意。” 过智听得清楚,深深地鞠躬:“谢谢,替我父亲谢谢你们,你们都去?” 计中队长:“还不傻,我们三个都去,你是重点保护对象。过智,今天你得必须表现好,不要让家里人失望。” 过智点点头:“我知道。” 监狱铁灰色的门徐徐打开,久违的车水马龙,喧闹的嘈杂声,此起彼伏,过智根本没有心情展几眼花花世界,一门心思都在父亲身上,他老是在叮嘱自己:镇定、平和,千万不要带动大家的情绪。 打着警报器的警车很快驶进协和医院,许多病人和家属纷纷带着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身着囚服手戴铐子的过智和身后严肃以对的警察。 丁火力中队长与其他二人目光对视,计量中队长上前打开手铐,拍拍过智的肩膀,任何话没讲,带头往前而去。 打开白布单,过老爷子安详地紧闭双眼,过智猛然跪在地上,范大妈、思卿、宝丽全都哭泣,过勇、过奇也在抹着眼泪,场面相当悲壮。 三位警官都闪到室外,这情形,他们同样无法接受。 范大妈走过去,摸着儿子的头:“孩子,能看上你爸爸一眼,他也知足瞑目,他跟我说,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过智依然跪着:“妈,我知道。” 范大妈语重心长:“儿子,你父亲先我而走,我也有百年的那一天,你妈我并不怕死,生育你们四个一场,不甘心的,不踏实的,还是你。” 过智怕她情绪过于激动:“妈,您休息吧。” 范大妈摇摇头:“我还不至于趴下,这点事,我能承受,虽然穿着这囚服,你还是我的儿子,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始终相信你,能够自己从大门里走出来。
第74节:你们比我更明白 “妈没文化,道理我懂,有些事情迫不得已,事儿让你赶上了,就不要前怕狼后怕虎,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家人,对得起朋友,这就够了。这十年大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将来没出息,不争气,让人瞧不起。 “儿子,争气不是自己说的,而是自己干的。那不是给别人看,而是给自己看,给自己长脸。还有,宝丽姑娘,是个好孩子,她为你做的,你心里应该明白,你真是我的儿子,就不要负人家,得报答,得知恩。” 旁边的宝丽热泪盈眶,泪流满面,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愿,被一个没有文化却是伟大的母亲所倾诉,能不感动吗? 过智照旧跪着:“妈,儿子记住了。” 范大妈:“还有,你们今天都在,当着你们的爸爸,全都给我跪下。” 过勇、过奇、思卿,就连宝丽也都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范大妈:“血浓于水,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全是亲兄弟姐妹,宝丽也算是一个,我认这个孩子。你们还有几十年的活头,都要相互帮助,相互扶持,不准结仇成怨,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假如你们当中有任何一人,伤天害理,你们的爸爸在地下,也会让他不得安生。 “难得有送你们爸爸的机会,他走在了我的前面,我代他管教你们,要做好人,有错不怕,改了就成。过智正在受罪,他的事,你们比我更明白,不要偏他,过勇。” 过勇赶紧说:“妈,我听着呢。” 范大妈:“你是警察,抓坏人是你的职责本分工作,回到家中,你是大哥,弟弟妹妹你都有责任爱护他们,不要把社会上对别人的态度带回家里,我们家不需要。工作是第一位的。但你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是人,得把家真正地当成家。弟弟出事,你没有责任吗?” 过勇低着头:“妈,我有。” 范大妈:“官腔谁都会打,但你用的不是地方,本身过智就已经不幸和痛苦,你们更应该去关怀他,给他打气,让他努力向前,早点回归,指责应该,管教更对。拿出诚恳的话,去让他自己自省。让他心甘情愿去改变自己,你才是个合格的哥哥。 “过智,是好是坏都是自己的,为思卿你承受的一切的一切,妈妈谢谢你,也代全家人谢谢你。” 这一句温暖而又充满深情的话语,使再也控制不住的过智放声痛哭,很委屈,很悲凉,他的苦心能让母亲所认同,所有的心理负担,全部释放出来,牢狱之苦,能得到母亲的理解,他过智彻底释然。 宝丽和思卿拥抱在一起,她俩既感动又激动,眼泪自然不少。 过勇和过奇走过来,使劲地拍着过智的肩膀,眼眶都湿润着。 三位警官走来,紧紧握着范大妈的手:“大妈,感谢您,给我们这些管教干部上了非常生动的课,替我们做了过智的工作,有您这样的母亲,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如果有机会,请您到我们那儿,给队员们好好讲一讲。” 范大妈一个劲地摆手:“可别价,我一个老太婆能讲什么?孩子们能学好,能自立,都得靠他们自己,得靠你们。谢谢。给过智这样一个宝贵的机会,送他父亲,我们全家谢谢你们。” 刚要鞠躬,马上被他们拦住。 宝丽走过去,拉了过智一下手:“挺住。” 过智深情地注视着她,点了一下头。 北京,某饭店豪华套间内。 宝丽正在穿自己的衣服,对着床上的老者发着威:“我告诉你,过智要是遣送新疆,我跟你没完。” 老者:“哎呀,多大的事,电话早已打过了,没人敢动他,这小子,真有艳福。” 宝丽:“你说什么呢?老东西。” 老者堆着微笑:“没说什么,真没说什么,咱们,嘿儿,嘿儿……” 宝丽:“看你表现。”说罢推门而出。 老者快意地哼起京剧唱腔。 青虎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过奇,赶紧颠儿,炸单了,皮哥让你在北新桥等他,我们一会儿就到。”过奇莫名其妙:“炸什么单?” 青虎哭笑不得:“哎哟,小大爷,会报警了,文化市场管理科,一会儿就到,快撤吧。” 过奇赶忙关机器,拔电源,然后离去。 与皮子见面,阿生他们早已到齐,等着他。 皮子破口大骂:“兄弟,你说他们丫挺的是人吗?” 过奇劝慰他:“别上火,您慢慢说。” 皮子:“早就跟他们丫说过,给派出所、市场管理科请请客,坐在一起玩儿玩儿,实在不行,打点喜儿都行。偏他妈的不听,拿着那钱下崽,这下倒好,又连锅端了,这帮牲口。” 过奇问他:“我在调音室,不清楚,怎么就炸单了?” 皮子:“真要弄份大的,也就认了,撮火就撮在一份小单,两个广老帽儿,根本连包房都没进,在大厅,坐了一个两千一的单子,一结,说只有六七百,再往深着一聊一探,就觉得不对劲,又把小姐问了一遍,对方身上肯定有钱。” 过奇不解:“这么肯定。” 皮子:“兄弟,凭感觉,凭经验,小姐不可能是吃素的,干什么吆喝什么,这点看不出来,还混什么劲?一看这德性,翻吧,一拍唬,从皮夹里拿出一千一,出门就报警。青虎,你丫也是个失误,退几百元,肯定炸不了。” 青虎有自己的想法:“大哥,我说话您别不听。” 皮子:“都这成色了,有话说有屁放。” 青虎:“就这种人,您再退,他该报还是得报,不能算咱们的毛病,三十多个兄弟,出生入死,拼着命结单,玩儿着命追账。是,我们拿着钱,就得办拿钱的事,可总不能老让兄弟们心凉,多多少少应该有些保障。这黑店,本身就得罪人,自己不防范保护,一打就跑,搞不定还得折人,时间一长,是伤人,弟兄们心里就不平衡。” 皮子:“说得对,从今儿起,我皮子单耍,跟他们丫决裂,扯淡,你不仁我绝对不义,哥儿几个,咱们另起炉灶。” 这帮哥们儿确实委屈不少,有挑头的,何乐而不为,而且,全都是结账的居多,跟着自己的大哥干,自然响应。 “皮哥,咱们跟他们丫招呼。” “就是,没他妈的咱们,他们连粥都喝不上。” “这玩艺儿,没他们干得更顺。” “你瞧古得章那孙子样,把钱瞧得比他爸还亲,什么玩意儿!” “那何群也不是个玩艺儿,不就是比咱们多个活泛钱吗?咱要不往外造,十个店都能开起来。” “皮哥,小姐我包了。”说话的是清火,歌厅有名的小花匠,仗着小白脸,在女人面前特别吃香,哪个小姐都买他的账,专有吃这口饭的,有上赶着倒贴的。真他妈的邪门。 “清火,你这孙子,可以正当防卫替皮哥拉队伍,名正言顺地让小姐上床,这回,可逮着机会了。”清火不愠不躁:“真邪性,这你们也管,有本事,你们也上。” “哎,小丫挺的,怎么说话呢,激起民愤,把盘给你丫挑了,让你得意。” “没错,清火,赶紧低头,否则,今儿的火全往你身上撒,打得你小子三个月见不得人。好了,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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