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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可逃 (全集)

时间:2008-01-05 13:32:22  来源:网络  作者:恭小兵  阅读:24184次


许许多多难眠的夜,章辰都是被一些奇形怪状的恶梦所惊醒。梦醒后的监房里,依旧是灯火通明。那些人工合成的光,让他稍感心定。由此他曾一度认为,监狱里很多盏彻夜不熄的灯,从某种意义上说,无非为了帮助恶梦者度过思想上的黑暗与恐惧。其时窗外的夜空如墨,那样的时刻,披衣而起,站在窗前,心海之内便会有浪花涌动之感。漫天的星子,像朵朵透明的蓓蕾。随便认出其中的一朵,抽出些丝丝缕缕的记忆,都是一些不尽的伤感。从天堂坠入地狱,置身与四堵围墙圈成的人间荒漠,没有真正分明的泾渭,友谊臣服于国家机器;暂时还不明白爱情的含义。青春如同凋零的花瓣,落地便是尘埃。谁可以无动于衷?

章辰常常在夜里静静地看月,云,星星和树影。他很想从私有的夜里,从无尽的苍穹捞出点什么给自己。长时间的倚窗而立,人是静止的,而天幕却像是流动的一般。繁星点点,是那弯如眉新月的臣子?而月亮又如同一位不停繁殖的母亲。天上的星星已经越来越多。母亲的眼睛也越来越柔情万种。于是夜空如湖,新月成钩。钓起他心海梦的小鱼,掀起波光粼粼,层层拥往事成潮,向他汹涌而来。他没命、孬种地逃,想逃出那些记忆,却总是黯然泪下。

无法逃脱。而且根本上又不想逃。“过去是一种纠缠”。可是这种纠缠却显得异常亲切。那是一种病态的心甘情愿。就像是人们面对一个已经变节的爱人,在痛恨她的同时,却又时时惦念着她林林种种的好。而所有这些美好、温馨又有些疼痛的感触,只能发生在夜里。只有夜,才是监狱犯人私有的东西。因此,好几年,唯一能让他私人拥有的那片灵光,就只能是那些短暂而肆然的夜。可夜的私有,终归会被一些横空而起的晨号拦腰砍断。最后白天降临:行动军事化,思想公众化,日程机械化而改造必须规范化。

担任起组长之后,章辰才深刻体验到一种痛苦。其实,当组长并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尽管从外表上看去,这个位子威风八面,似乎一国君主。但事实上,他仅仅是种上传下达的工具。首先,面对组长的众多组员,他们绝不会永远都是一群恭良温顺的臣子。如同水能筏舟亦可覆之的古训,稍有不慎,便会祸起萧墙。在私下里,大部分组员认为,劳改队里所谓的鹰犬与走狗,无非就是这些狐假虎威的犯人组长。况且监管区域内的每个中队,甚至每个小组,假如每天不发生一些大小战事,看不到暴力与血腥的话,那么肯定就是不正常。犯人们自己也会因此而感到日子缓慢。很多人认为监狱生活肯定是一泓死水,其实不然,在监狱内部生活过的人,他们知道,从种种表象上看去,监狱生活的确如同平板。至少,它一副中规中矩的样子。但渗透进去你才明白,越是有秩序的地方,内部就一定充满了各式各样蠢蠢欲动膨膨欲裂的危险因素。稍不留神,它就会爆裂。让你每天都生活在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中,焦头烂额。只有刑满释放的犯人,才有权利这样说:劳改队里的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章辰带组期间,根本就不好意思翻版原来张斌的一些政策。什么金鸡独立蛤蟆神功全面悔过之类的东西,已经一律取消。军训时,其他小组基本上都是一字长蛇阵,集体训。他则不然,他让他的组员大爷们三三五五地训。这队走过去立正稍息,向后转稍息。然后就地等候第二队开步压过去,继续立正稍息,向后转稍息。再等第三队。如此一来,表面上第六小组和其他小组一样,都是在训练。但是六组组员却大大获益。以至于每天结束训练后,其他组犯人满脸是汗,而六组犯人中,有几个擅长磨牙的家伙,居然拢着个手直哈气,阴阳怪气地说,这鸟天,好冷!

张阳就此情况提醒过他不少次,他说,你小子书生气太重。没有古代帝王登基后就大开杀戒的魄力!半条命也认为章辰这叫妇人之仁。这样下去无疑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章辰看了看进谏的这两名左膀右臂,嬉皮笑脸地说,等你俩下了连队,俺就开始坚壁清野重赋苛税,游掠虏获横征暴敛!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首七律是当年章辰的同僚,入所队第七小组组长钟胜利拿来描述整个监狱生活的。因为带七组的缘故,大伙儿都叫他钟老七。章辰对钟老七影象颇为深刻。别人进来,最多是伙同几个同学或者朋友。老七则不同,他进来很有些拖家带口的味道,居然连老婆也一起捎带进了劳改队。

老七的老婆叫金秀。金秀章辰也见过。当年老七的七组和章辰的六组睦邻而居,两人相处的也很是融洽。老七在少管所服刑期间,他老婆金秀就在隔壁的女子劳教所里劳教。女子劳教所和少管所仅有一墙之隔。据老一辈少年犯吹牛说,早几年劳改劳教们爬墙头乱搞男女关系者甚众。说前几年的女子劳教所和少管所简直就是一座男女混合监狱。“那些年坐牢可舒坦了。可以谈恋爱,爬墙头。无压抑之苦尔,无饥渴之劳形!”最引人入胜的是他们居然说:“嘿嘿以前?以前咱们长年累月爬墙头!爬着爬着那边就有了革命的胜利果实。后来那边女教们的肚皮开始显山露水。到了最后这边叫种子公司,那边则成了托儿所。可惜啊!男女干警们棒打鸳鸯,横加干涉。后来那边流产堕胎现象此起彼伏。可热闹了!这不,现在墙被加高了,两边政府都提高了警惕。当年的景象,已是昔日黄花喽。”

老七和金秀是同案,两人犯罪前就同居一处。当时金秀双十年华,大老七三岁。小夫妻俩当年的生活来源则是:经常在芜湖新市口一带敲诈勒索。每次都是颇有姿色的金秀出面,勾引回来一些外地散客。将其带到指定地点,乘散客与金秀授受不清的时候,老七便会手持板斧之类的利器破门而入。继而怒斥奸夫**妇,或者指责散客图谋不轨还说自己的妹妹(金秀也)是未成年少女,最后示意该客人看着办。不少脓包客人没见过如此场面,经老七凶神恶煞般的这么一咋呼,基本上会乖乖就范,自认倒霉破财消灾。

常在水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结果出了个比较棘手且不幸的事情。那次金秀吊得一个猴急猴急的凯子,准时到达预定位子。可老七却不知怎地,被其他事物所缠,一时难以按时出现。最后猴急猴急的家伙强行地完成了他自己的意愿。等老七匆忙赶到事发现场时,悲剧已经结束。那家伙一边系腰带还一边嘟囔着说:“**,以后还敢不敢再跟老子冒充处女?”而金秀正衣衫不整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情状颇为凄惨。老七悲吼一声挥斧而上,结果锒铛入狱顺理成章。但是那个霸王硬上弓的凯子,的确非常本事。事发之后,不仅摇身一变,成了受害人,而且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还一举罗列出老七夫妇俩先前的光辉业绩。最后,在原有且即成的事实面前,老七的故意伤害,敲诈勒索罪名成立,数罪并罚,课刑九年。而金秀则涉嫌卖**,敲诈。政府大概考虑到此犯乃女流之辈,且有被凌辱的细节。故而匆匆草草,网开一面,将其送至女教所完事。 当年章辰听完钟老七简单的自我描述后,总结其案件性质为:陪了夫人又折兵。然后感叹自己案件的性质,说,七哥你犯罪是为了维护你马子的贞洁问题,而我则是为了维护兄弟马子的贞洁问题。案情及其性质基本上异曲同工,都是陪本的买卖。老七哈哈一笑,说章辰为兄弟的马子不惜两肋插锹肝胆相照,可敬可嘉。并约定出去后隔条长江互相关照。最后两个家伙便常常厮混在一起,沟壑一气狼狈为奸。 在中队时间呆长了,老七经常就要拉着章辰,要他陪自己去看金秀。听老七口头描述金秀怎样怎样国色如何如何天香之后,章辰正中下怀。心想,倒要见识见识金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美人。便陪同老七混过少管所大院的道道关卡。两人一口气跑到教学楼。趴在二楼的窗户上,章辰看见对面的女教所,基本跟这边一样。那些或年老或年青的女劳教们,在对面的车间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她们具体在瞎忙活些什么。老七轻车熟路地爬上窗户,隔着中间那堵墙高喊金秀的名字。也不怕那边的女警。 但很多次两人都大失所望,因为金秀所在的抽纱车间是一楼。后来两人又去爬窗户,那次,章辰几乎快绝望了。他说,这次再看不见你马子,我以后坚决不陪你到这来了。但恰恰是那次,金秀终于被老七喊上了二楼的机绣车间。而且对着这边的老七,非常骄傲地撸起她那件宽大的蓝色劳教服。里面也没别的饰物,就那么白花花远距离地向这边播放某级片。由于距离教远,章辰并未如愿领略到钟老七所谓的国色天香。但事实告诉他,金秀敢于弄潮。当众裸露身体的举动,让章辰对其大生骇异,虽然那是隔墙犒劳她少管所里的小老公。当时,章辰正准备自行下窗,那边钟老七斜斜一脚却早已踹过来,并人模鬼样糊弄章辰说那是成年镜头,少儿不宜。

监狱里时间过得真像个笑话。你说它长,它就长得像丧失了整个未来似的。你说它短,那么它一下子就短得让你没有了青春涌动的感觉。张阳和老七以及半条命他们都有各自打发时间的绝招。张阳的方式是在笔记本上画个时间表,每过完一天就划个红色的叉叉,并能喜形于色地宣布:老子离自由又靠近了一步。半条命最拿手的就是搞外交,他每天都在各个小组里进进出出,大肆进行狱内贸易。以此消磨流动的岁月;老七要么堵伯要么酗酒,他常嚎叫:“人生如酒千般滋味今夜让我喝个够一个人走。”且嗓音颇具特色,小有沧桑之感。

许多次老七弄到酒,便会邀章辰同饮,章辰则带着张阳。最后他们三人常常一起饮酒作乐。偶尔老七醉熏熏诗兴发作的时候,李白就成了古人。他学着章辰的叫法,称张阳为老大。他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没酒喝凉水!偷偷摸摸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张老大,钟老七,将进酒,杯莫停!长风万里送秋雁,一醉可以解千愁。服刑改造不称意,越狱逃跑弄扁舟......往往说到这个时候,就要一头栽倒,不管在那个监房里,他都能呼呼睡去。

其实在监狱酗酒是绝对明文禁止的。一旦被狱警抓获,轻则禁闭反省,情节严重的,往往记过处分。“三个大过加一年!”不少资深犯人都这么说。但与成年犯不同的是,少年犯在对待众多令行禁止的条条框框方面,天生就有大大的叛逆心态。仿佛越是不准干的事情,他们就偏偏要干。钟老七不仅对章辰说他有酒,而且还邀他同醉。处在这种情况里,章辰拒绝共饮只能代表两个意思。1),扭捏作态冒充纯洁;2),想搞小动作检举揭发。加上本身监狱生活的枯燥乏味,而适量的酒精却可以使人轻松入眠。故而他从不推辞。

在外面,章辰张阳甚至连老七,他们原来的酒量几乎都难登大雅之堂。可后来,章辰跟在老七后面偷偷摸摸一操练,居然酒量大增。他时不时在酒瓶只剩下二三两白酒的当口,一仰头就咕嘟咕嘟把它干了个底朝天。气得没有尽兴的东道主老七在一旁小声骂他是丹顶鹤,独腿鸡。意思是说章辰自私不顾其他客人。章辰则还击说老七令色,明明知道最近客人酒量涨了,招子也不放亮点,多弄些酒有备方可无患。张阳则一根手指直戳章辰脑门,用力一抵,说:“狗东西!出去后,老子要把你泡进酒缸。看你小子到底有几斤几两!”

时光在众多犯人丧失主动的间隙里匆匆而过。在少管所里度过的第一个冬天,就像一个短腿的谎言,被除夕夜里,章辰他们燃放的烟花爆竹一赶,就仓皇逃走。然后1997年的春天姗姗到来。

之前,众所周知,监狱新花子章辰鸟枪换炮,黄袍加身。全组犯人在其推行的惠民政策中悠哉悠哉。静坐基本上已被变相取消。因为一到那个时候,章辰就会出现在中队各个角落,翻找自己感兴趣的一些书。很少过问自己组员静坐时,所谓的什么九十度八十度的。任由张阳在六组大权紧握狐假虎威。静坐时,张阳说腰杆挺直大家就把腰杆挺直,说休息同犯们就休息。老七说章辰坐牢居然坐出了改革新气象,雇起了佣工,自己跑去当甩手掌柜。章辰口头上说的是紧跟时代潮流,其实心里面,他希望中队能快点往底下队分人。快点把张阳和半条命他们分走。否则他都不屑问鼎小组任何政务。

这个情况发展到最后,他索性连小组军训的口令都全权交给了权欲旺盛的张阳去喊。自己则找一处清净的地方坐下去,把一些小说看得昏天暗地。有次全队紧急集合。听到集合哨声的张阳和半条命两人疯子般的在大院里到处找他也没找着。最后只好领着队伍提心吊胆地回去了队里。那次依旧是队长点名,点到章辰的时候见没人答到,当时队长脸色非常难看。马上组织全队职务犯在整个大院疯狂搜索。事后张阳面无人色地对他说:“当时就差没拉警报说你已经越狱了!”

当章辰被一干职务犯从大院拐角的一簇冬青树下拉扯回队部时,队长正铁青着脸,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老七率先报告说章辰躲在冬青树下看书,估计没听到集合哨声。队长走过来,用力煽完章辰几个耳光之后,才歇了口气。他先问章辰的职责是什么,然后又说:“看来老子应该给你配只bb机了?”事后钟老七提醒他说,这回是队长点名,人家欣赏你有点小才华。换了其他政府,嘿嘿你不蜕层皮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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