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东说:“您甭想那么多,咱能过上好日子,都托老爷子的阴德呢,咱幸福了风光了,他全看得见,正乐呵着哪。赶上那边过节,我哪回不给寄上几个亿?就是那里的物价也涨了,好歹也够老爷子当个小地主了,呵呵。妈,您说您还有啥不知足的?咱这一大家子,哪个活得也不比旁人以下吧?” 提到“大家“,林芷惠道:“对了,你二姐的早点铺开张快一个月了,你也没去看看呢,不知道弄得咋样了?” 王向东说:“我明天就去转一圈儿,别的忙帮不上,她要缺钱我能拉她一把,万事开头难,只要有谁抄上一小手,能过了坎儿就好办啦。” 看到老三能这样爽快地顾念着骨肉之情,林芷惠这个当妈的自是倍感宽慰。二闺女的事叫她很苦恼,下岗啊,以后可怎么活?当娘的能不惦记?前些天她还死活要把自己的一千块私房钱塞给女儿,慕超也是倔,说出天来也不要,她说她的早点铺已经开张了,周转的开,一共才投入了不到五百块钱,小打小闹,却也够日常开销了。 / 转天早上,王向东开着刚修回来的“宝马”,奔了二姐家的楼下,她的早点铺就在居民楼的把角上。 到了,却没有什么“铺”,王慕超正在一个简单的帆布天棚底下忙活着,大纸牌子上写着“大并夹肠云吞方便面茶鸡旦”的广告语,几张长条桌倒是散乱地围坐了不少吃客,看来生意还不冷清。 宝马一靠边,几个小青年立刻把目光投过来,稀罕地品评着。 “二姐!”王向东边关车门边喊。 王慕超一抬头,笑道:“你咋来了?” “开张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给你捧场来啊——要依我的意思,赶紧把棚子撤了,咱弄个上档次的。” “切,说得轻巧,你给我出钱?” “还新鲜?我今天就是给你送钱来的,用多少吧?” 王慕超笑道:“你有这心就成。我现在干得挺顺的,用不着钱,等我想开酒楼的时候你别退后就成——你吃了没有?” “来角饼,再来碗云吞吧——老姐,你那饼字写错了。” “写错了?耽误你吃饭不?” 王向东笑道:“还真不耽误,一看就知道是饼不是并,呵呵。” 慕超笑着,小声说:“多写俩错字,人家就以为老板是傻子呢,买卖好做。” 王向东一边往饼里塞了借火腿肠,边问:“买卖还行?” “凑合吧,就是辛苦点儿,五点就得起来操持。不过干到八点半,就得收了。” “不上人了?” 慕超一边麻利地切着雪泥火腿,一边说:“城管的该上班了,惹不起。” “妈的,都下岗了,还不叫人自己想辙挣口辛苦饭?真不是东西。”王向东说完,看看左右道:“没事儿,这不归东区管吗?回头我让秦得利帮你找找人,你尽管摆。” “哼,不求他们,等我干着顺手了,看这个真能养家,我就起个照去,正大光明地干。” “起个屁照啊!摆个早点摊儿还能挣几个钱儿,再给国家上供,你还剩什么?听我的没错,就叫利子去办吧,在东区估计他还吃得开,反正他牛皮早吹前头了,我也该将他一军了。” 王慕超忙左忙右,抽空儿道:“随你便吧,反正他们来了我就跑,跑不了就跟他们干,我都这样了,还怕谁?” “就是!”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的顾客不忿地说:“大姐你说的没错!也下岗了吧?我也是,我们是一家三口齐下阵啊。妈的过几天我就出去摆摊儿,谁抓我我还就跟他去,正发愁没地方吃饭哪!嘿嘿!” 王向东囫囵吃了早点,就地儿给秦得利打电话:“利子,出窝儿了吗?——我就在你们地盘上哪,哈——我跟你说啊,城管、工商都有人吧?咱二姐在家门口弄了个早点摊儿——哎,对啦!这就对啦,算你机灵,抓紧给办着点儿呀——还有,你那些小跑儿要是有住附近的,没事儿就帮二姐照应照应啊。” 王慕超不满地说:“老三你别给我往这里招惹那些没用的,我瞅那些人就有气,整天穿得花里胡哨满街晃,没一个知道爹妈辛苦的,就知道自己臭显摆。” “喝,你咋跟咱爸似的,看啥都不顺眼。” “好啊,至少我们还有人象他。” 王向东站起来笑道:“得啦二姐,我不跟你逗嘴了,先走。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我不在的时候直接找利子,这一块儿估计还没有几件摆不平的事。” “块走吧你啊,我又不是开赌场的,哪那么多穷事儿?卖碗云吞还能卖出人命来?” 王向东说:“过几天我得出趟长差,你收了摊反正也没事儿,有空就回家陪妈呆会儿,我怕她一个人腻歪。” “行。我也就白天有时间,晚上还得出来烤羊肉串呢。” “呵呵,你挺棒嘛,姐夫也给你帮忙吧。” “哼,就看我一个人忙啦,你那个姐夫大人呀,人家上着班就以为是功臣了,出来卖羊肉串还嫌丢脸呢。” “好歹人家也算知识分子嘛,形象不能倒。”王向东笑着钻进车里,掉头去了。 胡子拉碴的下岗工人望着绝尘而去的轿车,羡慕地说:“大姐,这是您亲弟弟?” “一妈生的,能不亲?” “大老板啊,您还受这个洋嘴干啥,让他出点血直接弄个门脸儿多好。” 王慕超笑道:“哥们儿弟兄一家亲是没说的,不过个人的日子还是得个人核计着过,救急救不了穷啊,指靠谁也不如自己铆劲。”
乱马卷三:乘风破浪(1988-1997) 第六章-06,釜底抽薪初下东兴
这一次,王向东单枪匹马来到广东,山猫立刻招呼来最初跟王向东押车回九河的大虎、二虎兄弟,告诉王向东:“他们两个都认识吕蛤蟆,广西那边有消息了,说吕蛤蟆最近几天很有可能过来,八成要在东兴落脚,我看你们最好早些动身,就住进金滩大酒店死等他,只要他住进那里,就逃不过大虎二虎的眼睛。” “咱去了,会不会跟大脚怪撞车啊。” “不会,我派人盯着他呢,这个买卖我是撬定他的了。哼,如果他不先对我有二心,我何苦抢他的饭碗?” 王向东问:“吕中平这个人还好沟通吗?” “呵呵,我跟他的老大当年是对立面儿,他那时还是小跑儿呢,了解不深。不过既然能在j湖上混,就一定是个义气的,好在你们都是北方人,打起交道来应该容易些。” “这次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得在广州坐镇啊,老三你尽管去,广西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有什么困难老姜会帮你。” 王向东知道山猫说的老姜就是当年他做服装被掉包时帮过他的湘潭“八大金刚”之一,想了想,没回忆起具体是哪个人来。 王向东认真地说:“既然这样,我就全权代表了。不过猫哥你得跟我撂个实底,咱都能应姓吕的什么条件?也就是说,咱有什么拿手的东西,能叫姓吕的放弃大脚怪跟咱们做?” 山猫笑道:“大脚怪每个月撑破肚皮也就从吕蛤蟆手里吃二十辆车,咱们两下联手肯定能超过这个数吧?大脚怪开拓市场的能力远不如咱们,尤其对北方的情况他更不摸门儿,现在这家伙又沾上了白面儿,早晚得败家,吕蛤蟆也不会不愿意多一个买家啊。大脚怪唯一硬气的地方就是他在广西路面儿的关系熟,可咱有老姜啊,老姜这些年在广西走私动物,路数也摸得清晰了,到时候咱先借他的码头停船,然后骑马找马,逐渐培养咱自己的关系,用不了几年,大脚怪就得乖乖地从这条路上消失,嘿嘿。” “好。如果真能把姓吕的摆平,我立刻叫何迁飞过来,咱一起商量合作的事情。” “哈,你真是急性子啊。”山猫得意地笑道,然后把脸转向大虎二虎:“这个事儿一搞定,以后就由你们两个挑大梁啦,我是不会在第一线冲锋了。” 大虎赶紧说:“猫哥能信得过我们哥儿俩,以后就是天塌地陷了,我们也给猫哥顶着。” “放心吧,猫哥也绝对亏待不了你们。” “那是,猫哥对弟兄们什么样,我们心里能没根?” 这里商议妥帖了,转过天来,王向东和虎兄虎弟就开车上路了,直奔广西。 到东兴,先在金滩大酒店订了房间,大虎打了个电话,不出半个小时,老姜来了,还领着一个黑黑的中年瘦子。 王向东一看,老姜生得白净面皮,圆脸大眼,浓眉如画,不象走私野生动物的,倒更容易使人联想到一身正气的政府官员,不过倒是觉得果然面熟,还记得当年这家伙果断阴狠的作风。当时提起旧话,老姜笑道:“山不转水转,没想到我们又能凑到一起来——山猫已经跟我说了,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帮忙到底!”然后一指黑瘦子:“这是鸡老五,以前跟吕中平一起给我们看路的,他跟姓吕的关系不错,到时候让他帮你们搭个话,应该管用。” 王向东笑道:“真是想冰吃下雹子。”上前跟鸡老五握手,一边说:“怎么称呼你?就叫你五哥吧。” 鸡老五有些局促地说:“不敢当啊,就喊我老五吧。” 老姜笑道:“都甭客气,老五是一苦出身的实在人,跟我在这条道上跑了四五年了,要不是他太胆小,早跟着吕中平去越南发财了,他可是姓吕的的救命恩人哪。” “是吗?” 鸡老五憨厚地笑道:“也算不上救命,吕中平有一回叫人砍了,又住不起院,我看他可怜,让他在我家养了半个月的伤,不是什么大事儿。” 王向东连说五哥仗义,一问贵姓,老姜先笑道:“就姓鸡啊。” “没有这个姓吧?” 鸡老五证实道:“我真姓鸡。” 王向东连连称奇,说突然间又长了见识。老姜说吕中平还没到广西,只要他一过来就能得到消息,王向东笑道:“莫非你在他身上装了‘消息儿’?” 老姜道:“我们做走私的,基本上都通过防城港的一家钱庄走钱,吕中平只要过了越南,也一定先到那里打一照,我跟钱庄的伙计打过招呼了,见了姓吕的就先给我个电话。” 聊了几句,老姜说忙,丢下鸡老五,单独走了,只说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 王向东招呼鸡老五坐下,烟茶伺候着,一边继续向他打探吕中平的情况。鸡老五说,吕中平是八五年底来东兴的,以前在广州混黑道儿,可能是跟老大闹翻了。在东兴的一年多里,吕中平一直跟鸡老五他们一起给走私商“看路”,后来吕中平突然跑去了越南,不知怎么就发达了。 “他老家是哪里的?” “也是你们北方,可能是河北、山东一带吧,他是严打时候犯事跑出来的,肯定不会跟我们讲实话了。” “这个人好交吗?” “挺仗义的,就是心眼子多,手也黑啊。大伙都说他是在广西又背了人命才跑去越南的,不过谁也没凭据。” “你们平时还有联系吗?” 鸡老五说:“没啥联系了,咱跟人家不是一个档次啦。倒是前年他叫人找过我一次,想带我去跟他干,我没敢答应。” “为什么不去啊?你现在跟老姜他们做,不一样有风险?” “那可不一样,我们只管看路,不掺和他们走私的事情,出不了事儿,对我们来讲,看路来钱容易啊,也没有进山打猎那么辛苦。我们这里看路的人很多,政府根本没法管。” 几个人去吃晚饭的时候,老姜来了消息:吕中平已经到了防城港的地下钱庄。按以往的状况,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应该会在那里吃过饭,然后到东兴住酒店。 王向东说:“姜哥,你跟猫哥都认识姓吕的,你们直接出头,这事儿不立马就摆平了吗?大脚怪算个屁?” 老姜笑道:“我们是担心吕中平对我们这些老j湖有戒心,还是通过鸡老五先跟他沟通一下,不成的话,我们再找几个场面上的人一起跟他谈,没有谈不拢的道理,他图什么?还不是赚钱?如果得罪了这边的人,他的路也就死了。他也该清楚大脚怪现在在道儿上不得人心,早晚会毁了他的财路。” 几个人商量好了,今天晚上由两虎兄弟和鸡老五轮流值守,只要吕中平住进金滩,只管记下房间,明天直接去谈判。 因为心里有事儿,王向东也是睡不塌实,晚上十点多钟,二虎跑回来了:“有啦,姓吕的住咱楼上了,318。妈的那两个保镖比我们哥俩还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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