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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马甲 (全集) 第1、2部

时间:2006-10-08 20:59:52  来源:网络  作者:哥们儿  阅读:49715次

  王向东眼珠子一突,说你听谁说的,咋比我还清楚?我姐怎么会找个农村的对象呢?不可能!
  陈永红耐心地说:找个农民并不丢人,我倒是觉得你姐很有志气,她比我们都强,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坚持学习,太可贵了。我在厂团委就常有机会接触那些回城的知青,有些就象你大姐,已经搞了对象,甚至成了家,为了回城,就全割舍了,有的居然连孩子都不要了,唉。你大姐真是我们的榜样啊。
  王向东先批判说这都是“四人帮”造孽,同时心里也一下子爽快了许多,又抱怨道:“为嘛我爸妈不告诉我这些,为嘛他们不让我向姐姐学习呢,身边的榜样都没发现。”其实王向东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他觉得这么大的事家里不该背着他,不管怎么说,即使不是亲姐姐,他也不能叫她留在农村跟个乡巴佬过一辈子啊。是不是姐姐叫那个老农给纠缠住了,脱不了身?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真是不易,要那样的话,他马上就能组织一批人杀到乡下把大姐救出虎穴。
  聊来聊去,话也见密,王向东的嘴很好使,说得陈永红一个劲笑,气氛早已融洽得象多年的知音聚会,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剩得只不足一拳了,陈永红又有一笑就晃动身子的毛病,偶尔会把肩膀蹭上王向东的胳膊,两个人都心里甜蜜着,王向东控制了几次,才没有出手搂住她。他发现女人能给他温柔,也叫他变得温柔,心里暖洋洋的。
  湖面有些泛红了,看看日头,已经落到公园的围墙后面了。陈永红看一眼王向东,说:“几点的电影啊?该走了吧。”目光居然有几分妩媚。王向东应声先站起来,使劲挺了下腰,舒展了有些拘谨的关节。陈永红起了身,说:“唉呦,坐得屁股都有点疼了。”
  “屁股”两个字叫王向东吃了一惊,心里流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他后悔刚才起身时没有就势拉住陈永红的手了,也许她不会拒绝吧。他甚至有帮她揉揉屁股的野心,若是米彩儿,他一定会帮她。
  当晚的黑白片是个“反特片”,王向东看得很投入,里面的女特务太漂亮了,太有女人味儿了。看到半路,有个拙劣的恐怖镜头,周围传来一片女孩子的惊叫声,王向东正在心里嘲笑,突然被人抓住了手——陈永红也给吓住了。镜头过去,王向东就没让她的手回去,陈永红试探着抽了一下,没有得逞,也就不动,一直僵硬地被他攥着,一对手心里都渗出汗来。
  有了最初的身体接触,两个人的感觉立刻来了,下一次见面,陈永红开始主动找暗处走,好给王向东拉他手的机会,街面上人来人往的,光天化日拉着手是不成的,有伤风化。陈永红说她是头一回搞对象,又问王向东,王向东说:我的历史也干净着呢,感情上除了热爱毛住席供产档,基本上一片空白。陈永红甜蜜地笑了,突然闷头说:“我妈想见见你,下礼拜日咋样?”
  王向东脑子一胀,说那咱俩的事儿基本就算成了?不是同志关系了?陈永红说只要你过了我妈那一关,就能超越同志关系。
  你妈要是看我不顺眼呢?
  不会。
  那你爸呢?
  我爸听我妈的。
  哦。王向东忽然有些失落,他知道跟陈永红的事儿基本算定局了,过她妈妈的审查关应该没有问题。问题是米彩儿,米彩儿真的已经从地球上蒸发了吗?他相信,如果他真想找她,只要她还在九河,不论如何都一定能找到,可他没有,不是他爱得不够疯狂,而是不够纯粹,他恍惚觉得自己无法彻底摆脱老米家右派成分的阴影,他只是怀念米彩儿的美丽、清纯,以及她身上淡漠的茉莉花香,还有和她一起绽放的青春的欲望,和米彩儿在一起的感觉是美妙的,那是他生命里最初的美妙,他不能果断地割舍。
  陈永红看他犹豫,就安慰他不要紧张,说她妈妈很好的,又教他如何轻易征服她妈妈的技巧,一副生怕王向东被一票否决的贱相,全没了团支部书记的风范。王向东忽然觉得她有些婆婆妈妈,一时更怀念米彩儿,米彩儿是温柔而坚定的,只有这最后一个不辞而别弄得太有悬念了,叫他不能释怀。
  但未来的丈母娘还是要见的,并且顺利地通过了,王向东给陈家二老的感觉是高大潇洒、诚恳上进有礼貌,皮肤黑点儿是包涵,不过炼钢工人嘛,哪有细皮嫩肉的?李甲白,陈世美白,能当女婿吗?陈永红的妈也是老工人了,觉悟不低,当时就拍板了:就是他了!
  陈永红也去了王家,王老成两口子美得直转圈儿,说是祖上积了德,回头又教训王老三,要他好好待人家。
  三番两次,这门亲事就定了,给了彩礼,先让姑娘戴了一块机械手表走,陈永红受档教育,竟也不能免俗,欢天喜地地收了。两边的老人经过单独谈判,都觉得俩孩子还小,婚姻得等几年再动,现在先定了亲,只算了却老人的一件心事而已。而且,孩子们感情上有了着落,工作也会更塌实,于国于家都是好事情。不过,将来结婚时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就是光为两家老人的脸面,场面也要堂皇,那三转一响五十二条腿的东西是不能少的,林芷惠说那是那是,王老成更不含糊,说你家就一个女,我家就一个儿,终身大事啊,我能掉链子?于是皆大欢喜。
  王向东知道了谈判的细节,就抱怨陈阿姨太虚荣,陈永红说:说这些还早呢,咱也不能剥削老人啊,这几年,咱俩得一条心攒钱了,将来就靠自己的力量成家立业,兴许比他们计划得还好呢。王向东说:这话我爱听。不过并没有忘形地泄露自己已经有了好几百块钱小金库的秘密。
  定了亲,王向东才知道当准女婿的苦与乐。每次去了,待以上宾自不消说,陈家的体力活也少不了忙活,好在他有的是体力,手又巧,院里院外那点活计还真不在话下,而且往往有让丈母娘喜出望外的奉献,比如王向东一看她家身经百战的土簸箕太寒酸了,马上弄了块白铁板,亲自动手,就在当院里乒乒乓乓敲打出一个新的来,惹得邻居也出来看,赞不绝口,陈阿姨自然美得飘飘然,看着姑爷更是一百个爱不够的。赶上雨季,房子稍有些漏水,以前都是弄个脸盆在下面救急,得过且过,现在有了女婿,不用招呼,陈阿姨只一抱怨,王向东就领了十数条好汉,风风火火地蹿上房去修补了,灰料砖瓦都是从工地偷来的,当然不会告诉陈家,只哄他们一个高兴就是了,很简单。过后,王向东少不了请那些弟兄喝酒,帮忙的大多是厂里相好的,有时也叫上韩三的人,都让王向东很有面子。
  有时候,家里有什么忙不过来的活儿,王向东也拉了朋友来帮忙,让王老成靠边儿歇着。王老成发了会儿愣,就暗暗感慨儿子大了。以后儿子再出去玩,就不怎么管束,王向东总是一句话搪塞:咱家有事人家来帮忙,现在我得还人情去。就走了,跳大舞喝大酒去了。王老成不摸底细,只说人情要还,要还,受人点水,报以涌泉啊,别叫人说出话来。
  陈永红并不知道王向东的业余生活有多丰富,王向东也不对她说,他知道她不好这些,她就知道追求进步,平时跟王向东约会的机会也不频繁,见了面总还要提向“四人帮”讨还青春的旧话,王向东渐渐有些烦,而且两个人亲密接触的程度,也一直保持在拉拉手的境界,没有任何可喜的突破,这有些违背王向东的理想。王向东也不在意,反正亲也定了,将来结婚就是了。
  /
  这段日子里,王向东家里喜事连连,除了儿子定亲,两个闺女也各有归宿。先是大姐慕清考上了河北工业大学,然后是二姐慕超被婆家用自行车驮走了,放了一路的鞭炮,眼泪汪汪地总算嫁了出去。美中不足的是大姐那里并不快乐,因为和她一起发奋的那个农村青年落榜了,双方家里都反对他们继续来往,王慕清和父母吵了一架,义愤填膺地去学校报到了。
  王向东的两个朋友里,丰子杰不落人后,也匆忙地定了亲,扬言不出意外,等过两年有了房子就结婚。丰子杰的家现在比王家挤多了,姐姐们是抓紧嫁出去挤别人了,可嫂子又不顾大局地生了对双胞胎姊妹,老少七口闷在十几平米的屋子里,沙丁鱼罐头似的,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丰子杰的对象,叫王向东观赏过一回,大众化,比不上陈永红。王向东心里稍微舒坦了些,连夸那女的朴实,丰子杰说拉倒吧,我不象你那么挑剔,是个母就中。
  大luo因为有个残疾哥哥挡路,一时虽然还没搞上对象,却也有好消息,不仅文化考核过关,脱离车间当上了技术员,在单位还被评了个先进工作者,发了张大奖状。大luo骄傲地拉王向东去看奖状,王向东扫了一眼问:“给长工资不?”大luo说得工作满三年才能长,王向东就不屑了,说:“那你这张红纸儿还不如月经带呢。”
  


乱马卷一:荒唐岁月(1958-1978) 第三章-01管闲事

  天冷了,王向东懒得在外面跟大伙耍嘴皮子,一停了活儿就跑库房去,和秦得利搂着大炉子抽烟。炉盘上横了根火钎子,两边各悬了一个鞋垫,冒着缕缕的臭气,秦得利是个汗脚。
  老房从厕所跑回来,就近立在火旁,晃荡着脚抱怨:“我这俩老腿算糟践了,关节炎又犯了。”
  “人冷冻腿,狗冷冻嘴,一点不假啊。”王向东打着哈哈刚说完,就听林红霞在外面叫:“王老三,电话!”
  秦得利说:“你媳妇吧,大冷天的想温暖了。”王向东已经起身,拉门冲了出去,有意不关门,让困在院子里的luo圈风丝拉丝拉地钻进去,秦得利叫骂着跳起来,一脚把门踢上。
  没过几分钟,王向东蹿了回来,一边哈着气搓着手,一边道:“利子,这几天得活动活动筋骨了,帮我找一下韩三吧。”
  “啥事儿?”
  “上回大空场,使枪那个还记得不?”
  “咋不记得,后来还一起喝过呢,那哥们儿特冲,还鬼机灵。”
  “就是他的事儿,叫人欺负了。”
  秦得利噎了食一般猛一挺腰,眼睛一瞪:“怎么着?有人敢弄咱弟兄?咋回事?”
  王向东扫一下老房,说:“回头细说吧,先联系上你表哥。”
  “没问题,小孩玩几吧手拿把攥的事,要多少人吧?”
  “多少人……也不用多少,那边就俩找死的。”
  “操,那还叫别人干嘛,咱自己不就摆平了嘛,行!定个时间定个地界,砸死逼的!欺负我们哥们儿?”
  老房谨慎地挤出笑来道:“大冷天的,小哥儿俩又上火了?自古以来,都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扯臊。”秦得利横过一句去:“现在就是谁横谁占道,恶人还得恶人治你老信不?‘四人帮’怎样?够狂不?还不照样叫华国锋邓小平给撂倒?”王向东说你这话不挨边了,跟咱这事没关系,再说那“四人帮”也是该死。
  秦得利说我讲的就是那么一个道理。
  “道理?唉。”老房敷衍枯涩地一笑,摇头不语了。老房在文歌时候叫造反派给打怕了,硝烟一散,被安排进库房后,就一直保持谨言慎行的好作风了。这会儿一看俩小子看他碍眼了,也不多话,借个茬儿出去闪光。
  王向东这才说明,原来是丰子杰未来的舅哥叫人欺负了。舅哥在“环卫”上班,是个窝囊青年,经常被队里吆喝着使唤不说,有两个狗仗人势的还总敲打他。这位舅哥也有性格,平时脑袋上多个包儿门牙松一松的小事故,回家都不念叨,什么事都自己扛。昨天是叫人给打急了,斗胆还了一下手,结果门牙就被松动得超了标,掉了一个半。家长去环卫讲理,队长批评了那俩混球,嘻嘻哈哈倒了歉,就算完了。晚上跟女朋友约会时,丰子杰知道了情况,义愤填膺,核计了一晚上,转天就打来电话,约王向东跟他一起替丈人家出出这口恶气。
  秦得利尤其气愤,说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仗势欺人了,大路不平众人铲,这个忙他是帮定了。
  转过天来,丰子杰先请王向东、秦得利喝过酒,天一擦黑就奔了环卫宿舍。王、秦两个在边上眯着,丰子杰过去先叫出舅哥来,隔着窗指认了凶手,就让舅哥回自己宿舍了。丰子杰上去敲窗户,一个扁嘴阔腮的家伙叼着烟出来,刚说一句“谁呀”,眼眶子上就落了一拳,妈呀一声叫,里面立刻又蹿出三个来。
  丰子杰朝后一撤身的工夫,王向东和秦得利都到了近前,秦得利问;“哪两个?”
  丰子杰点了两下,秦得利吼一嗓子,先把要往上拥的几个人喝住,马上说:“冤有头债有主,今天哥们儿找的是这俩狗日的,明理明事的别往前凑乎啊!”
  先挨了揍的家伙顺手拎起一把秃头笤帚来,鼓着眼喝问:“哥几个哪路的?”
  “八路的!”秦得利打惯了野架,知道多说无益,身后的手一挥,晃出一截luo纹钢来,斜扫着砸在那家伙肩膀上,扁嘴先生虽然急躲了一下,还是受病不轻,又一声“妈呀”就靠到墙上。王向东和丰子杰也不落后,同时扑向另一个有些发呆的车轴汉子,车轴汉子猛然省过神来,扭身就跑,不管后背上皮带木棍死劲地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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