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会注意的,你经常去我那里帮我扎扎架子,我就塌实了。” “咳,再说吧……我也得少串号啊。”
操,吃肉的时候你就不怕串号了?我觉得老辛很害怕,好象不敢跟我过于亲近了。
饭车在我前面吱吱呀呀地唱着酸几溜的小调。 阳光懒洋洋地抚摸着我的头皮,很温暖。 推着饭车走在回监舍的路上的时候,于队怀里抱着那只洁白的小狗撵了上来。 我觉得很不好意思,肩并肩走着,我说:“于队,又给你添麻烦了。”
于队苦笑了一声:“呵呵,胡四啊胡四,你说你这是何苦来的呢?好不容易摊上一顿好饭,你就不能自己找个旮旯好好的吃一顿?搞什么哥们义气呢?”
“于队,我跟你说句实话,这事儿我干了,可是你想想,我总是沾别人的光,到这个时候我能不义气一点儿吗?再说,哪个打饭的不是跟我一样?”
“好了,不跟你说这个了,”于队在拐弯处停下了脚步,“有件事情你得给我干好了,是这样,七月份支队要举行一个文艺演出选拔赛,以前刘春山写的那个剧本我留下了,过两天我拿给你看看,找几个人,咱把他排练排练,争取拿个奖什么的,给咱们新中队争口气!”
“于队,你就情好吧,玩这个我是有一套的。” “那好,回去好好的写份检查,没啥大不了的,我估计顶多面两天壁就完了。”
刚在门口支好了饭车,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哀号,好象是那个中了“美人计”的老头发出来的。听这意思老家伙挨得不轻,叫唤起来象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又被人扎了一刀。我站在铁门外吆喝了一声:“姚哥,开门!”
大虎傻呼呼地跑过来,边开门边说:“四哥回来了?姚哥不舒服,在屋里躺着呢。”
不舒服?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嘛,这小子又玩什么花样儿?我推开值班室的门,见老鹞子躺在床上,象一条受了伤的蛇一样,蜷成一团,不住地翻腾着。见状,我连忙过去推了他一下:“姚哥,你病了吗?”
“哎哟,老四回来了,”老鹞子身子抖动得更厉害了,“胃疼得厉害,操*他妈的,我感觉我快要不行了……哎哟,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躺床上了,我怕影响别人休息,谁我也没告诉。”
“姚哥,你不是挺好的吗?不是上午咱们还一起办金老头的‘案子’来着嘛……” “老四你别胡说!我都在床上躺一天一宿了,谁知道你说的什么金老头?”
我豁然明白了!顾不得多想,我疾步抢出门外,朝金老头躺着的地方冲去。 林武蹲在金老头旁边,好象是在跟他说着什么,我一把拉开林武:“老金,你没事儿吧?”
金老头艰难地抬起枣核一样的脑袋,冲我咧了咧满是暴皮的嘴唇:“政府啊,我不行了……我的肋巴疼得厉害,我要上医院……” “上你妈的什么医院!”林武推了他的脑袋一把,“你以为这是在你家里?这里没医院!”
“就是,没什么大毛病你瞎嚷嚷着上医院就是抗拒改造!”我在一旁吓唬他。无论如何我得先把他安抚住了,我怀疑万一在他身上出点儿什么事情,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金老头被我这么一吓唬,立马好了一点儿,把原来的女高音唱法改成了男低音。
“老逼,你没事别他妈的找事儿啊,劳改犯没你说的那么多权利!”林武又吓唬了他一句,反手拉着我来到厕所,急急地问道,“老四,快说!这个老逼是不是被你打的?”
“什么话!我还敢打人嘛!”我连忙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一遍。林武摸着下巴沉思了好久,面带愁容地说道:“老四,看来这件事情要麻烦呢……老鹞子一直没有过来看看这个老家伙,我估计他想淡化老逼对他的印象,这个老逼刚来,脑袋还发着懵呢……刚才我问他,是谁打他了?我操,他根本就记不起来了,只说是两个警察……看来这事儿要罗嗦了。”
“林哥,刚才我在老鹞子那里也看出来了,这小子装病……”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他就是想把这事往你身上推!”
他想往我身上推这是肯定的了……金老头说两个警察打他,哪里来的警察嘛,不是我和老鹞子还有谁?而老鹞子从昨天就犯了胃疼病,一直躺在床上,他怎么可能打人呢,那么打人的肯定是我了……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脑子也开始麻木起来,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金老头没有什么事儿,只要他没事我就可以先过了这一关,我甩开林武,疾步冲出了厕所。
“阿唷!四哥你慢点儿,差点撞倒我。”大虎被我撞了一个趔趄,倚在墙上不满地说。 “活该,谁让你偷听的?!”林武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大虎捂着腮帮子,一猫腰,嗖地窜回了值班室。
“老金,你吃饭了吗?”我蹲在金老头身边问他,语气十分温存。 “政府……我还没吃。”老头气若游丝,软塌塌地躺在那里,像一根射过精的小便。 “别叫我政府,我跟你一样,也是犯人。好,你等着,我给你拿饭去……唉,上了点年纪的人不吃饭抗不住啊。” “大兄弟,我都一天没吃饭了……”小便像撒尿那样簌簌抖动了两下。
转身的时候,我看见老鹞子蔽在值班室的门后,面目紧张地朝这边看,双睛如漆。
回屋里拿出接见时存下的一根火腿肠,又冲了一茶缸子奶粉,我快步回来,蹲在金老头的旁边说:“老金,起来起来,我也没什么好吃的给你,呶,这是我妈给我带来的一点东西,你先凑合着吃点儿。”
老金头忽地坐了起来:大兄弟,你是个好人!看着金老头狼吞虎咽地吃着饭,我的心里犯开了嘀咕:看这吃相,莫非这老鸡*巴是装的?想想老鹞子下手时的狠毒,我又百思不得其解,就冲他这干柴一样的身板儿,冷不丁地挨上那么几下子,不是真的好象是装不出来这个样子的……老家伙这是饿极了,吃饱了恐怕又要犯病了……不行,我还得吓唬他。我装模做样地边用小勺喂他奶粉边说:“老金呀,上午是不是有人打你了?”
金老头稀里糊涂地应道:“政府帮助我提高思想认识……那是帮助我。” 我有点儿放心了:“老金,哪个政府动手了?” 金老头喝下了最后的一口奶粉,用袖口擦着干瘪的嘴巴说:“一个黑大个儿。” 林武趴在我的耳边说:“老四,告诉他谁也没打他!”
这个不用你嘱咐,我知道,只要认定有人打他了,我就脱不了干系……我推开林武,对金老头说:“老金,在劳改队里什么事情都是要讲证据的,你说别人打你了,你又拿不出证据,这可是要犯法的,你懂吗?弄不好你这强j罪还没处理呢,就又犯了诬陷罪啦。”
金老头看样子很紧张,直接就坐了起来:“大兄弟,我没事儿,就是肝那儿有点儿疼。”
能不疼嘛!老鹞子下手狠着呐……看他虾米一样地弯着腰,我怀疑他的肋条可能是裂缝了。这我有经验,以前我一个哥们儿跟人打架就出现了这个效果,不过没有什么大事儿,休养几天也就好了。但这是在劳改队,万一追究起来,凶手肯定是要加刑的……我还得吓唬吓唬他,我站起来扶着他走了两步:“老金,我还是得说说你,你说你这么大把年纪了,什么罪没遭过?就算你挨了几下帮助,还至于这么大哭小叫的吗?往小了说你这是资产阶级娇生惯养形成的毛病,往大了说你这就是抗拒改造!你想想,你就这么个改造法,还想出去吗?”
金老头抖动了几下身子,蓦然站住了:“大兄弟,我想通了,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的……” “就是嘛!”林武弯腰给他卷起了铺盖,“黄土埋半截的人了,这个道理应该明白嘛。”
我长吁了一口粗气,拍着他的后背说:“老金,这事儿就算完了,以后咱们就是爷们儿,我会照顾你的。这样,你先到我屋里躺会儿,晚上队长来了,看把你分到哪里再搬家。” “好,那我就跟大兄弟沾光了。”
扶着金老头回到我和林武屋里的时候,大虎正在殷勤地擦着房间的地板,见我们回来了,大虎呲着满口黄牙,朝我点头哈腰:四哥,赏棵烟抽呗。这小子德行不好,我懒得搭理他,撒开金老头,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安顿好了金老头,我把林武叫出来,满腹心事地问道:“林哥,你觉得这事儿完了吗?”
林武想了一阵,用手在墙上抹了一把,张开手对我说:“老四,看见我手上的白灰了吧?那个老逼就好比是这只手,他要往谁身上抹,谁就背了一巴掌白灰!我估摸着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可能暂时他不敢叨叨什么,等他适应下来……”
“林哥,傻了吧?”我忽然笑了,“哈哈,等他适应了,病也就好了!我怕他个吊?他总不能天天拿石头砸自己的肋巴条子玩儿吧!” “老四,你还别跟我装那个明白人,你想想,当初寒露身上的伤好了吗?”
一听这个,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对呀……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四哥,你来一下,姚哥找你。”大虎站在值班室门口叫我。
我握了林武的手一下:“林哥,不管怎么样,你不要搀和这件事情,我还等着你快点儿出去,好来看看我,给我送点儿好吃的来呢。”说完,转身去了值班室。
老鹞子还在床上打着摆子,我坐在他对面的床上问道:“姚哥好点儿了吗?” 老鹞子战抖着手要来摸索放在桌子上的烟:“老四,抽烟……”一时又够不着,有气无力地吆喝道,“大虎,给你四哥拿烟抽。”
我摸出自己的烟点上两根,给他插在嘴里一根:“姚哥,要不我背你去医务室看看?这么拖下去可不好啊。” 老鹞子抽了一口烟,这口烟抽得力道很大,看来他心里很紧张:“医务室就不用去了,我还能坚持……老四,刚才那是谁在走廊上吆喝呐,是不是又分来新犯人了?”
“没有人吆喝,就是一个刚来的老头想家了,在走廊上唱了两句歌,我把他推我屋里去了,这个老逼挺‘燥人’(讨厌)的,听说他把他自己的闺女给收拾了。”
“还有这样的事儿?他妈的!等我好了,我得好好的收拾收拾老逼*养的。” “是啊,这种事情忒他妈恶心,连我都差点儿揍他一顿呢。” “不过,打人总是不好的……哦,刚才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帮助他呢……原来没人帮助他,你说他叫唤什么叫唤?” “咳,不是我说了嘛,这老逼想家了。”
我不得不佩服俺家姚哥哥,这是一个金牌装逼犯。
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老鹞子聊了一气,聊得我脑干子生疼……妈的,装逼装到他这份儿上也真算是空前绝后了。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我姚光明从昨天夜里就开始胃疼,一直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这期间发生的一切事情我一概不知……呵呵,只有天知道。
晕头胀脑地回到监舍的时候,金老头已经睡着了,睡相颇似一只死猴子。 大虎吹着口哨在擦走廊的地板,口哨的旋律是《档的阳光普照着我们》。 回到监舍,我把林武叫到窗口,心怀忐忑地说:林哥,这个事情先告一段落,还有一件事儿我得告诉你,你帮我拿拿主意。林武回头看了金老头一眼,匆忙拉着我去了厕所。站在厕所里头冲凉的那边,我简单把大字报的事情跟林武说了一遍。最后,我忿忿地说:“他妈的侯发章倒是直爽得很,他竟敢直接在大字报上填上他的名字!”
“呵呵,老四,这叫有什么无恐啊……” “有恃无恐!你说,他仗着谁呢?”
林武若有所思:“是老鹞子在背后捣鬼!妈的,我就觉得老鹞子不会就这么算完嘛,小人就是小人!为口吃的就这么翻脸不认人。我跟你说,昨天晚上我去上厕所,看见老鹞子跟侯发章蹲在这里,好一顿嘀咕呢,肯定是老鹞子戳弄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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