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鹞子皱着眉头想了想,啪地一声在桌子上摁灭了烟:“老四,说实话我也来了不长时间,有些事情我心里也没谱……你先说说,这个林武‘牙口’怎么样?”
“没得说!”我拍着胸脯说,“别的我不知道,只听别人说林武在咱们中队算得上是一条汉子!听说去年他加刑的时候--没有口供!至于我,你还不知道吗?”
“我相信你!我不问了,我只知道喝酒!这酒是怎么个来历我一概不知道!你们谁也别告诉我!”老鹞子满怀豪情地站了起来,“好了,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吆喝睡觉以后你们就来!” “姚哥,那大脂怎么办?” “都在一个屋里住着你说怎么办?一起喝!对了,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就我跟林武过来。”说完这话,我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癞胡子你这个王八蛋!
心里想着心事,时间就过得很慢……好容易熬到了这一声--“睡觉啦!”
林武动作很迅速,闻声忽地爬上床去,顷刻打起了呼噜。我躺在床上拿胳膊挡着眼睛,四下看了看……嘿嘿,除了几个用手撑着被子“撸管儿”的朋友还在忙着“干私活”以外,大部分人都睡着了……各种声调的鼾声伴着吱吱呀呀撸管者晃动床的声音此起彼伏。傻逼们睡吧,老子要过年喽!又过了几分钟,我偷眼瞧了瞧林武,突然被两道电焊一样的光芒刺了一下!好嘛,林武哥哥双目如炬,正在朝我抛着飞眼儿呐。不等了……我慢慢腾腾地坐起来,装做要上厕所的样子,揪着裤头蹭下床来。老辛正好翻了个身,迷瞪着眼睛说:“上茅房啊?找件衣服披上……别着凉啊。”
我边披衣服边说:“谢谢老辛哥啊,又闹肚子了……唉,这一蹲又不知道要蹲多长时间呢……我这不争气的肚子哟。”
来到厕所刚要蹲下“演当演当”,癞胡子进来了,凑近我哑着嗓子说:“兄弟,弄好了吗?” 操!他比我还急……我回答:“弄好了。你晚点儿过去,等我和林武去了你再去。”
“那行,下酒菜在我那儿呢,一会我捎过去。”癞胡子装模做样地撒了一泡尿,临走时放了一个很有力度的响屁。
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看见林武腋下夹着一床被子,正向值班室走去。呵呵,这小子可真会装啊……我估计“货”都在被子里呢。我警觉地往后看了看--连个苍蝇都没有!哈哈,都死过去啦!我连忙转过头来,嚯!林武早已不见了踪影。
还没等走到门口呢,值班室的门哗地打开了,大脂一把将我拽了进去。 屋里,灯光昏暗。林武正在忙着摊开被子,老鹞子瞪着血红的眼睛在一边看着。 不一会儿,林武手上就多了两把明晃晃的酒瓶子……老鹞子夺过一把,上口就咬瓶盖。 林武朝我晃了晃手上的瓶子,压低嗓子说:“喝过洋河吗?八大名酒之一!谁说咱劳改犯不是人啦?好酒照喝不误!”
“林子,吹吧你!”大脂抢过酒来,掂在手里来回端相着,“我怎么记得洋河不是八大名酒呢?林子,你说呢?” “懂个蛋子!洋河不是八大名酒割了我脑袋去!”林武上火了,“你他妈喝没喝过酒?滚一边去,再叨叨不给你喝!” “别别……”大脂连忙来拧瓶盖。
管你是不是八大名酒呢,总比看守所的酒精棉球好喝吧?我刚要赞扬林武两句,老鹞子举着一瓶红酒过来了:呵呵,老四你酒量大,这瓶红的归你了!白的你就免喝吧。凭什么?这话令我很是不爽,红酒那还叫酒啊,给我四瓶还差不多!林武看我不高兴了,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老四是个大功臣--白的,红的给大脂和癞胡子喝!话音未落,门开了,癞胡子脏兮兮的脑袋伸了进来:“哥们儿,来晚了来晚了。”
老鹞子猛地跳过去:“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林武一把将癞胡子拽了进来,随手插上了插销,转身对老鹞子说:“光明,跟你说实话吧,这就是用癞胡子的钱买的,我还忘了告诉你……胡子,你他妈的就不会敲敲门再进来啊?这算什么事儿嘛!”
老鹞子的脸可谓瞬息万变,红了一阵又黄了一阵,最后变成了铁青色:癞胡子,我可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没喝你的酒。癞胡子一时好象还没有适用过来,讪讪的放下手里提溜着的两把暖瓶:“光明,喝谁的都是喝,无所谓……呶,这是散啤酒。”
冷了一会场,林武笑着对老鹞子说:“光明,别想多了,癞胡子人不错呢。来,坐下,哥几个开始‘造’逼养的!” 大脂在一旁打个哈哈:“就是就是,伙计们能凑在一块儿热闹热闹那是缘分……光明,你哪能喝酒呢?咱们谁都没喝!你说是不是,老四?”
“对!傻*逼才喝酒呢,”我也上来打个圆场,“在这个鬼地方,喝酒的那是膘子。”转身问癞胡子,“下酒菜呢?” “什么下酒菜?茶肴!”老鹞子换了一付笑脸,当胸推了我一把,“说你缺脑子你就是缺脑子,下酒菜那不是用来喝酒的吗?谁他妈喝酒了?膘子才喝酒呢……胡子,上茶肴。”
这时我才看清楚,原来癞胡子腰上还绑着个黄书包呢。癞胡子耷拉着脸解开了书包……操!除了几根红塑料皮包裹着的小肠以外,全是糊弄妇女儿童的玩意!花生米,五香豆,牛肉干,核桃仁……竟然还有一包瓜子!林武把这些东西哗地倒在桌子上,摊了摊手说:“好了,弟兄们,咱就这么大本事啦……一百块钱也就能买这么多东西了……不过老四……不不!癞胡子,你也得让人家‘老就’(劳改就业的)割点把子不是?不让人家‘割’,人家下次不伺候了怎么办?老四,倒酒!”
这酒喝得飞快!估计最多一个小时的时间,一白一红外加两暖瓶散啤酒就没了。 出门的时候,老鹞子已经上床咂摸滋味去了。
大脂醉意阑珊地抱着我的肩膀叮嘱我:“好兄弟,回去千万马上睡觉……别的不打听!” 癞胡子哼哼着小调接口道:“老脂,好酒哇好酒!我还没喝恣呐……朗个离格朗个离格朗,临刑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老脂设宴和我交朋友,千杯万盏……呃,觉觉喽。”
在门口跟大脂磨蹭了一会,回到监舍的时候,林武蒙着脑袋鼾声如雷……这次他是真睡着了。 老辛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句:“娘,好吧……明天我就去……” 去哪儿?去你丈母娘家喝酒!带着醉笑,我美孜孜地爬上床去。 第二天出工,我的脑袋还在晕晕忽忽的,看来长时间不沾酒还真的不大适用呢……回味着美酒的滋味,心里难免就有些忐忑,生怕哪个地方出了漏洞被人“戳”了……万一这事儿“炸”了,我该怎么办?不承认?参与的人那么多,你装什么大头!承认?严管的伺候!想着想着心里就慌的厉害,干起活来就格外的卖力。李勇见我一天忙忙碌碌的也不说话,还以为我真想好好学手艺呢,不时在旁边指点两下。
安稳地过了几天,喝酒的事儿我已经慢慢忘记了……心中难免沾沾自喜起来,再大的事情只要玩正了“口子”就没事!咱这帮兄弟牙口紧着呐……呵,看来有钱就是好啊。
星期天的早晨,我一觉醒来已经是将近开中午饭的时候了。监舍里热闹的很,有三五个人一堆喝茶的,有独自倚着墙角弹吉他的,还有围做一处打扑克的……我穿上衣服正要去厕所洗把脸,对面瘦猴招呼上了:“老四,过来打两把扑克?”
我冲他撇了撇嘴:“打个鸡巴打?你不知道我去你那边算是串号?扣分算谁的?”
“我操!你真膘,”瘦猴拎着一个装着扑克的塑料袋,一屁股坐在了靠我这边的一张床上,“说你膘你还别不服气,我坐我们组这边你坐你们组那边,这怎么能算串号?”
我想了想,感觉他说的挺有道理……是啊,两人都没离开各自的组算什么串号?我索性把脸盆放下,脸也不洗了,一屁股坐在了李勇的床上:“好吧,那四哥就陪你来两把。”
瘦猴顺手拖过一块垫被子用的木粉板,把扑克倒在上面说:“老四,咱怎么个输赢法?” 我估计他也没什么好东西让我赢,随口说道:“随你便,怎么来劲咱怎么玩儿。”
“兄弟,赢鸡巴毛的!”侯发章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谁输了拔两根鸡巴毛贴嘴唇上!” “勃起,你就知道玩儿这些下三路的勾当,”老范也凑了过来,蔫不拉几地扫了侯发章一眼,揶揄道,“要不人家都叫你‘侯勃起’呢,干什么你都要联系上裤裆里的那玩意儿。”
侯发章摸着脑袋笑了:“嘿嘿,老范嫉妒了不是?勃起有什么不好?俺爹给俺起的名字好啊--侯发章,发胀不就是勃起了吗?证明咱有的是力气……老范真是少见多怪。”
“这位哥哥,我鸡巴上没有多少毛儿,我输了你替我赞助两根?”瘦猴很不满意地冲侯发章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他妈什么玩意儿?”侯发章恼了,一拍床帮说,“我还告诉你小鸡巴孩,老子打劳改的时候你还在街上和尿泥玩儿呢!跟我耍嘴皮子?你还嫩了点儿!”
“好了好了,”我劝阻道,“别为这么点事儿伤了和气……师哥,你说这到底算不算串号?” “这算串什么号?你又没上他们组去!”侯发章余怒未消,红着脸骂道,“小鸡巴孩,拔你鸡巴毛那是瞧得起你!再他妈叨叨,爷爷我跺你的蛋子!他妈的什么玩意儿你。”
瘦猴低下头来不再理他,一边分着牌一边嘟囔道:“跺就跺呗,俺怕你还不成吗?咱就是一个和尿泥的,咱谁都惹不起……老四,快说怎么个输赢法?” “听你的。” “赢烟的咱!谁输了给一根烟,还得叫声师傅--点上!” “你输了怎么办?你有烟吗?”
瘦猴慢吞吞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包旱烟:“我要是输了,给你卷三个喇叭……”
“操,留着你自己卷着玩儿吧,”我笑道,“旱烟劲头大,我还没那么大的烟头呢。这样,你输了让我朝你脑袋上砸两拳头,兄弟我想打个人解解闷儿。”
“行啊,就怕你赢不了。”瘦猴满怀信心地环顾四周,“伙计们帮我作证啊,他输烟我输脑袋!咦?那位‘勃起’先生哪去了呢?这伙计不会真去厕所拔鸡巴毛去了吧?”
老范一旁笑了:“哈哈,他哪里有毛可拔?兄弟你不知道吗?人家‘勃起’兄弟自从被判了个强j罪就把鸡巴毛拔光了呐……哈哈,这叫‘拔毛铭志’!意思是从此变成青龙不近女色啦!你没听说吗?经科学研究,哪个女人一沾青龙马上完蛋,比他妈爱滋病还厉害。”
李勇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旁边,闻声插话道:青龙操白虎,十年倒运气啊。这话有趣的紧!我的这一声嘿嘿还没嘿嘿出来呢,门就打开了,卞新生站在门口厉声喝道:“反了反了!胡四,谁让你串号的?!”
我懵了,难道这还真的算串号?我连忙胡噜了扑克朝卞新生笑了笑:“卞积委,我没串号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瘦猴早已闪得没影了。 卞新生从裤兜里掏出一本单据,刷刷地往上写着什么,我估计他是在开扣分单子,连忙跳下床来拉他的手:“别急呀!千万别撕单子!卞积委,你听我说……” “撒手!还想动手咋的?违反监规纪律就得惩罚!” “如果错了,我认罚,可我这算是串号吗?”我悻悻地松开了手。
“不算串号?不算串号两个组的人怎么凑一块去了?那个瘦猴子哪去了?一个跑不了!都得扣分!一人二分,不叨叨!”卞新生刷地撕了两张单子扔给我,“拿着,有什么意见找政府提去!”说完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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