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我放在心上,一切都会云消雾散,缘分已尽,自然别离,但这种别离,挺不甘心,不服。”她话音有些颤。 “小崽子,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每年清明,咱们约好了,痛快聊聊,说说知心话,还有,得带上……” 过智心领神会:“带上松鼠桂鱼。” “聪明,宝贝,我凉粉折腾来折腾去,最后得到你,真好,得劲儿,舒坦,乐儿。”她发出由衷的笑意。 凉粉每次真诚的笑,都像刀子一样扎在过智的心上,他心里也明白,她之所以今天有这么良好的心态,也全是为了自己不受刺激,她用心良苦,越是这样,他更心痛。 真是扭了,做得调个,凉粉又开镲:“宝丽,这回你丫跟过智撮饭,可没挡头,也没点了。” “你丫真邪性,都这份上了,还拿我寻开心,没良心的老蚤货。”宝丽也破涕而笑。 过智解释:“为你,宝丽姐……” “打住,凭你,还真不好说见得上面。俗话不说,你们二位将来都要互相帮一把,都是我凉粉的过命之交,人的命太短,把这些日子都利用起来,相互善待,少些遗憾,多些美好的回忆。我操,玩儿上酸了,真没劲儿。” 一位严肃的长者走进:“还有三十分钟。” 宝丽很不耐烦:“知道,你丫懂不懂事,回避,回避。”跟训孙子一样,一看凉粉正扮鬼脸,自己不好意思地乐了:“老骚,乐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你丫欠的,过智还。” 过智看了一下表,赶紧插话:“姐,多说几句,想听。”满怀的企盼。 “握着我的手,过来。” 过智奔过去,紧紧抓住不放,身体的接触,所有的语言全部软弱无力,一切都在不言中,生死别离都融化在相互的爱抚之中。 现在的时间是用秒来计算的,这对爱人,将离别的最后一千八百秒充分地利用。 真想让时间停下来,但这比登天还难,也是不可能的,痴心妄想。残酷的人生。 “时间到了。”长者又讨厌地出现。
第26节:是你的就是你的 可怕的时候到了。 难舍难分。 凉粉、过智艰难地将手缓缓抽出。 令人心碎。 宝丽哭着跑了出去,她真看不下去。 过智:“姐,一路走好。” 凉粉:“带我回家。” “一定。” “来接我。” “会的。” “谢谢。” 凉粉猛地转身大声喊:“走,快走。” 过智泪流满面:“姐……”他痛不欲生。 响亮的脚镣踏着拖拉点,由近而远,有力而又稳定向前移动。 一个炸雷,下雨了。 不管过老爷子、范大妈怎么打、怎么骂,过智还是抱着凉粉的骨灰盒,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床上:“姐,回家了。” 看着这阵势,过勇、过奇都不敢上前,反而替小弟弟说情。 “爸,老四就这么点心愿,随了他吧。” “我们不忌讳,咱们家都亏了过智,就算是对他的补偿吧。” 过勇挺邪门,作为警察,他应该消灭犯罪,可小弟的这份奇特的情爱,令他感动、同情、怜悯,这是当警察最致命的,但他做了,并且与过奇双双跪下,相求父母。 可怜天下父母心,所有的父母是不会害自己的儿女,老两口落泪了,毕竟,这一切都是为了可怜的思卿,人做事,得凭良心,老人默然了,人,应知恩图报。 宝丽尽心护理思卿,精心调理,成了过家眼中的恩人,她也就把过家的门槛踏烂了。 足足盯了两个多月,那个混蛋畜牲终于憋不住,打道回府。 这小子还挺油,在家门口走了三个来回,又蹲了三个多小时,耗到夜里小两点,才小心翼翼地敲家门。 门刚打开,六只手生生将他拽了进去,独门独院的家,打开电灯,魏嘟噜才发现,哥哥早已被人捆绑着,父母有两个人按着,坐在床上,四个都戴着个老头乐,只露着两只眼睛。 “魏嘟噜,玩儿舒服了。” “你们哪儿的,没招你们呀?”魏嘟噜还不知祸从天降。 “傻×,自己做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我没干什么?哥们儿,找错人了吧?” “这回给你留个记号,好认。” “哎哟,妈哎。”一阵剧痛,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魏嘟噜醒了过来,动了一下,又疼得喊妈。 生殖器和十个脚指头全部离他而去,再也不会为他服务了。 这件事不是过智干的,其实也不怪他,受了凉粉不少恩惠的二罗根他们,根本不用过智多说,自作主张使了很大的气力,终于将祸害思卿的魏嘟噜拿下,并且废了他,这辈子想干坏事只有想了。 两天后,过智被警察拘传。 这回,他以适合自己的身份走进看守所,管教很严厉地命令:“把兜里的东西掏干净,钱、烟,都拿出来,尤其是烟啊,拿进去一根,你给我小心点,裤腰带解下来,快点,在清单上签字。” 抱头,过智被推进5号室。 十几个人都剃着光头,直直地坐在铺板上,都盯着过智。 管教说:“新来的,给他讲讲规矩。”铁门被锁上,意味着与外界隔离开始。铁门刚被锁上,里面就乱了套。 “哥们儿,哪儿的?犯的什么事儿?” “哎,先别他妈的问别的,哎,有烟吗?” 过智摇摇头,打一折进来,就没有想到也根本不知道,烟,在这里起着什么样的作用。 “操,歇菜,又是一个呆×。” “你丫在那儿站着吧。”从里边发出一个声音,挺粗挺亮。 过智没在意,直挺挺地站着,全部的心绪都在思索着应付这必过的关——将二罗根他们所做的事,全部揽到自己头上,必须承担,再也不能让人为自己经历磨难。 “哼,真听话。” “谅他也不敢磕,小白脸,太。” “就是小白脸,才会干花事儿。” “没错,肯定犯的是花事儿。” 过智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哥们儿的冲动,自己的被逮,都是自己的失误所在,凉粉的事已经是血的教训,当时就应该阻止任何方式的报复行动,事情已出,定性绝对是重伤害,大案没跑,一联系思卿的事,首当其冲的最大嫌疑就是自己。警察破这案子,极容易出根来,从现在开始,设计情节,真事似的揽到自己头上。 既然是大案,必然经历夜提。 “过智,知道抓你干吗吗?”预审开始。 “知道。” “你犯的是大事情,必须认清形势,阐明一下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今天就到这儿,回去好好想想。”就这么三句,就结束了,搞得过智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回到号里,“等二次提审”。 “哎,小白脸回来了?够快的,不是托到了吧?没切几棵烟?” “嘿儿,聊一段黄的,讲得详细点,别漏掉细节。” 这帮子正杂七杂八地闹哄,铁门又打开:“过智,谁呀?” “报告管教,我是。” “我是狱政管教,老实呆着,别给我惹事,既来之则安之,冷静地想想,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别胡安。”说着,当着众人的面,公开扔进两盒烟,扭头就走。
第27节:进号里了 刚才这景,号里所有的人都立马闭了嘴,贪婪地盯着过智手里的烟和火柴,他已经感受到每一个人的目光,冷冷地一笑,自顾自地开包,点燃一枝,慢慢地吞云吐雾。 有了烟,男人就可以以平缓的心态考虑事情,非常明显,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活动,并且找到能说上话的人。从刚才报信的人话中,他们不同意自己背罪,与自己的想法有出入,心意是好的,但是在自己这儿行不通,绝绝对对不能再有闪失,假如,真要像那样的话,自己做人做不成,甚至连个狗也不如。 弟兄们出生入死,替自己霸闯,事儿现了,自己不扛谁扛? 有了主见,过智开始放松。 外面的人传得挺邪乎,什么都得过暴练的关,到目前为止,还没受到威胁,而且,从现在起威胁已不存在,人都狗眼看人低,走哪儿说哪儿的话,都一样,要想动自己,得掂量掂量外面那位大爷的分量。 “兄弟,都是吃官饭的,都进来不少日子,走个烟面行吗?”又是后面的那个声音。 过智一想,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大家又都是受难之人,他潇洒地将烟甩出一个抛物线扔到床板前。 令人奇怪的是,竟然没人敢拿。 过智眨了一下眼睛:“您是挑头的,不吱一声,哥儿几个谁敢抽呀?甭省着,这玩艺儿断不了顿。”“够意思,抽吧,两人一根,别他妈的浪费。”声音刚落,众人哗地冲了上去:“轮换着抽,不懂规矩是不是?兄弟坐里边来。” 过智这才识庐山真面目,这老哥们儿满脸的络腮胡子,浓眉大眼,炯炯有神,盘腿一坐倍儿直,一副江湖好汉的模样。 “咱哥们儿是马甸的,甭叫名,人给个外号和尚,兄弟一表人才。” 过智知道他的后话:“不像折腾的是吗?” “不像,因为什么事呀?当然,不方便说甭讲。”和尚知道这点猫儿腻。 “嘿儿,挺简单的,有一孙子叫板,手重了点,弄了个伤害。”过智故意轻描淡写,他根本不想让和尚知道这么多。 “一百三十四款,听你这口气,不轻,三年起步,七年封底,到头就这样了。” 过智:“你门清呀。” 和尚:“你呆上一个月,一百多条也都可以拿下,断个多少年玩儿似的,上下差不了多少。” “您呢?” “没出息,搬大闸(搬大闸——行话,溜门撬锁。),巧了弄的是个头儿,还不小。真新鲜,提审说动用了三四百人,才逮住我,有那么邪乎吗?打价值,弄一个整,十下。”和尚讲自己的事就跟喝凉水似的。 刚聊了个开头,外边就乱了套,开门声、报告声,此起彼伏。 和尚主动介绍:“今儿星期一,室提、检提、法提的,全都开练,这日子口,是咱们的倒霉日。兄弟,我可直,你那托儿点的可够明的,好坏得前后考虑周到,上下一挤,差的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过智倍儿服地点点头:“多谢指点。” “外道了不是?谁跟谁呀?” 铁门打开,“过智、丁学一、冯小雨,提审,出来,低头抱手。” 过智在预审室刚要坐下,预审蔡五一厉声喊道:“谁让你坐下了,起来。” 一步跨过来,将手铐狠狠地勒了两下:“蹲下。”过智照办。 “过智,撂吧。” 过智按自己的思路,将预计好的情节,引导预审进入合情合理的作案过程中。 叙述完毕,蔡五一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打开手铐,并递上一棵烟:“你省事,我们也省事,耗着没意思,早晚都得说,抽棵,里边没戏。” 过智揉着勒得深深的印痕,感觉有些麻,甩了几下胳膊,狠抽了几口烟:“多长时间,可以下到圈儿里?” 蔡五一说:“邪门,别人死扛还来不及呢,你可倒好,哭着喊着要下圈儿,法盲,走,给你收进去,冲你这个傻样,告诉你,有个思想准备,现在严打,你的案子不小,情节挺严重的,要认真对待。” 等过智回到号中,多了三位,其中的俩都着脚镣,能砸上这个的罪过不小,猛然,一张熟悉的脸正笑嘻嘻地冲着自己——二罗根,他心头一紧,知道要砸锅,赶紧补过:“两个着的,坐到里边去,剩下的那个,说你呢,对,就是你,怎么瞧丫的怎么别扭,背着墙站着。” 仗着打进烟的缘故和托儿的背景,号里还真没人言语,即使瞧着不顺眼,为了过烟瘾,也就装作不往心里去。 二罗根一看这阵势,本想打招呼,这下不得不一声不发完成着过智给自己的“任务”,正经是战士,一站就是天黑。 睡觉的时候,过智借口天热,在最外边的板上,与二罗根并肩躺在一起。 夜,静悄悄的,受了一天紧张的这帮家伙,睡得跟死猪差不多,呼噜声四起。 “二罗根。” “过哥,没睡。” “是宝丽让你来的吧?” “神算,她里外都托了人,你这儿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您说的每句话,第二天就能知道。过哥,干那小子,是我们心甘情愿的,您背这黑锅,绝对不行。” “你接着说。”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玩儿哥们儿仗义,而是群龙无首,一大帮子兄弟都得您撑着,千万不能凭自己的热乎劲,一了百了。是,是凉粉姐给您顶了个大雷,小命也搭进去,可是,您想过没有,光凭义气行事,不折腾出样儿来,凉粉大姐在地底下也不会甘心,您现在做的,既不明智,也不值得,更是大姐所不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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