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们儿,让你抢,你也抢不走。” “行,算你厉害,干杯。” 毕老五亲自找到兆龙,告诉了他老华子藏匿的地址。 牛街地区枣林前街夹道,很暗的灯光下,老华子在老窝里喝着二锅头酒,一盘猪头肉、一盘花生米是下酒菜,花白的头发越发显得人苍老,脸上皱纹密布,只有三角眼放出的毒光,才让人不可小视此人。当兆龙站在他的面前,老华子脸都没抬:“你终于来了。” “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新人辈出,人老了,不服气不行,终归有轮回的报应,这不,等了你有些日子了,喝口?” 兆龙没有言语。 “哪朝哪代都脏,现在也一样,没有众人支楞着下边,上边能有人吗。老百姓就是老百姓,那是命,老天安排好的,爹妈生下一场不容易,总得挣蹦挣蹦,对不起别人,总得对得起自己,可这一挣蹦,落不下好,可知道不好,还得挣蹦。钱我见过,人我也见过,跳不出艳阳天去。今儿你来了对我,说不定哪天有人对你。人,都是自私的,自私的人永远成不了气候。”老华子喝了一杯,又倒上,扔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刮刀,“来吧,兄弟动手吧!” 兆龙没有动,静静地盯着老华子。 “行,给我一个机会,谢谢。”手起刀落,一只手与身体分离,又用残余了的手,用刮刀挑了自己的脚筋,人,一下瘫在了地上。 兆龙转身走了,身后传来了老华子的声音:“兄弟,记住了,害你的,就是你身边的人。” 又到了英子第二轮化疗的时间了。 兆龙现在只有用善意的欺骗对待英子:“老大,例行检查,你别不乐意,我还不想去呢,确保安全,您老人家挪挪地吧。” 到了医院,没有任何商量,上次住院,兆龙自圆其说:“我说什么来着,傻×医生,缺心眼,做得不彻底,还得二来,老大,就当是疗养了。再说公安局的雷子,不会想到有人躲到医院来,整个一个堡垒。” 英子低下头没有说什么。 晚上,兆龙做的红烧鱼,蒸的大米饭,当他用汤勺喂英子鸡蛋汤时,突然,英子将兆龙的手猛地一推,没有留神的兆龙,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借着力量,整个汤洒在兆龙的身上和脸上,英子愤愤地说:“你要烫死我呀。”说完,看着愣愣得不知所措的兆龙,她抱住枕头,痛哭起来。是那么的伤心,哭声很大。待英子停止了抽泣了,兆龙又耐心地擦脸洗脚,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安详,然后,又轻轻拍着英子,使激动过度疲倦的她,带着药物的作用睡着了。望着英子一起一伏有规则的呼吸,兆龙感慨地回忆着英子的音容笑貌。 第二天,英子突然吐血了,引来一场抢救,经过精心医治,她恢复了一些,只是很疲惫,吸着氧气。看着她艰难的样子,兆龙光着急,嘴上起了很多的泡。 主治大夫嘱咐他,一定要注意病人的情绪,不要惹她生气,什么事都忍着点,兆龙听了很委屈,但他谢谢大夫的好意。 清醒一些的英子,对昨天的事很内疚,刚提起此事,被兆龙打住了:“姐,我都没往心里去,住着院整天躺着,多烦呀,搁我也得烦。你不发泄发泄,还不得傻了。” 英子织着兆龙的毛衣,平静地对兆龙说:“兆龙,你说,现在咱俩还有什么说不过去的话吗?” “没有呀。” “你不要瞒我,我是什么病,非要住肿瘤医院,给我做的是化疗,根本就不是……兆龙呀,姐还没到傻得三六九不分的时候,我很清醒,也没疯。人,到了关键时刻,有感觉呢,我快要不行了。” 兆龙一急:“你可别胡说八道。” “兆龙,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老困,很乏,跟你在一起几年,我很满足了,你要是真爱我的话,告诉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多少,我想知道……”英子由于激动,加上病情有所加重,她昏了过去,毛衣散落在地,针跳了出来,孤单地摔在旁边,兆龙赶紧去喊医生。 医生又开始了紧张的抢救,并告知兆龙病人有病危的可能。 兆龙没有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他赶紧找到费青青,让她购买一切结婚用品,他要在医院与英子举办婚礼:“青青,赶紧准备,我去和医院协商,完成英子的心愿,这也是我惟一能替她做的事情了。” “好,我马上去。”青青匆匆而去。 院方整个轰动了,兆龙的义举感动了所有的人,他们打破惯例,为一个已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新娘,为一个深深爱她,实现她最后愿望的新郎举办一次特殊的婚礼。 护士长带着护士们打扫房间,贴红喜字,挂彩灯,医生们来了,外科室的人来了,大家忙碌着,不时地抹着眼泪。悲伤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所有的笑都是那么勉强,那么苦涩,此时的新娘还没有苏醒,她还不知兆龙和所有为他们的爱情所打动的好心人做着的善良的一切。
报复是不讲道理的(14) 小军
清晨,英子在特殊的抢救后,逐渐清醒,体力有所恢复,当她睁开眼时,被屋内的情景惊呆了,她还看见了深深爱她的兆龙。 “根据病人的身体状况,她肯定不能坚持多长时间,婚礼的时间要尽可能短,而且她也不可能站立,只能坐着,我们已经安排好,随时作好抢救她的准备。同时,我也感谢你们给大家上了一堂生动的人生之课,祝福你们。”老院长的眼眶湿润了,紧紧地握着兆龙的手。
兆龙听到英子微弱的呼唤,赶紧走到她的身边。 英子说:“兆龙,宝贝,你老是做让我想不到的事情,跟着你,我无怨无悔。我没求过人什么事,只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兆龙满眼热泪地说:“我答应。” “你以前的事,早晚都得出来,周围的人不行,供产档不会轻易饶了你,但你干的没有死罪,不是民愤,答应我,去自首,还有一条活路,为我,好好活着,行吧?” 兆龙:“我一定去。” “你出去,我跟青青有话说。”英子望着走出门的兆龙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对青青嘱咐道:“青青,兆龙太倔,太哥们儿仗义,我担心他以后吃亏,你要多提醒他,我让他去自首,不是害他,是让他好好地活下去。这是十六万,是他的血汗钱和我的积蓄以及做生意赚的,我交你,妹妹,我信任你,把钱花在刀刃上,男人不如女人心细,你替他多操心,妹妹,我谢了。” “姐姐,你放心,我会做得很好。”青青哭得跟泪人一般。 英子苍白的脸竟然出现了红晕,笑着说:“来,替我化妆,今儿是我的大喜日子,应该高兴才对。”十点整,婚礼进行曲响在医院礼堂的上空,兆龙推着身穿婚妙戴着胸花的英子,随着喜庆的音乐,所有的人脸上都是泪痕,齐齐地鼓着掌。当主婚人宣布他们成为新人时,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待兆龙缓缓地将戒指戴到英子的手上时,英子轻轻地说了声:“谢谢。”而她哆哆嗦嗦在青青的帮助下,要将戒指戴在兆龙的手指上时,戒指跌落了,新娘英子停止了呼吸,她离开了她深爱着的亲人,遗容上带着微笑。 全场人惊呆了,死一般的寂静,饱含热泪的兆龙,拾起地上的戒指,轻轻戴上,深情地吻向心爱的人的嘴唇,一遍、两遍、三遍,把深情厚意送给了挚爱的英子。 兆龙在费青青的陪同下,通知了英子的父亲。经过同意后,由兆龙保管英子的骨灰,安置在八宝山。 兆龙完成了英子人生的最后夙愿,去了一个他认为应该去的地方。 监狱是个大熔炉,它可以锻炼任何人,改变人的本来面目 蓝白相间的警车,鸣着警笛,驶进看守所。 “喊报告。”威严的命令声。 “报告。” “进。”荷枪实弹的值班武警严肃的目光。 在接收室,摘掉了兆龙戴着的手铐,办理手续。 “把你所有的物品都拿出来。”交出之后,便是惯例的搜身,一场登记完毕,带他走向监室。 “咣当!”沉重的铁栓打开,将兆龙推了进去。 光线很昏暗,兆龙还很不适应,一间十五平米的囚室杂七杂八睡着一屋子人。 “真他妈的,大夜里还送人。”一个很粗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睡觉的人全醒了。 兆龙站在囚室门口,一动不动。 身子瘦小的二杆子, 着刺儿:“嘿,什么鸟儿呀,让你大爷看看。” “孙子,你丫听见没有?” 兆龙依然一动不动。 里边的学习号黑头,甩着大得出奇的酱色大光头,二杆子知道这是让加码,从板上走下来,晃晃地走到兆龙眼前,贴近看着:“我操,正经一个小白脸,准是花事进来的,是把雏给破了吧?快说,怎么折进来的!” 兆龙感觉到了二杆子的口臭味。 二杆子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玩个性,耍大个的。”一挥手,十几个囚犯一拥而上,将兆龙围了起来。黑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看来,如果不 ,这顿暴打不可避了,蛇打七寸。”兆龙想到手到,一把推开其中一个,看板旁边有一个台儿,也没什么家伙可抄,于是看中了一个喇口瓷缸,抄起来大喝一声“啊”,趁着众人愣着的工夫,三步并两步冲到黑头面前,一个飞脚将他踢到墙角,用缸子狠命地敲击着,一下、两下、三下,酱色的脑瓜儿随着击打,渐渐开了瓢儿,变成了殷红色,连续打了数不清的次数,兆龙感到累了,方住手,所有的人呆住了,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帮黑头。 “叫人。”兆龙吩咐道。 如梦初醒的二杆子赶紧拍板:“报告管教,八号,报告管教,八号。” 小窗口被打开,值班民警看了看里面的情景,叫来了副所长曹建国,后面跟着六个民警,个个手拿电棍。 囚室的门打开,有人扶黑头去医务室包扎。 “殷兆龙,出来。”曹建国命令道,“把衣服脱了,全脱,躺在地上。” 三十五分钟,惩罚结束,兆龙穿上衣服,带到管教室,他直直地站在地上,一言不发,曹建国挥挥手,其他民警走了出去,他掏出大前门,扔给兆龙一枝,又将火柴甩了过去,兆龙深深地吸了一口。“小子,早就听说过你,行,有样。可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甩钢骨叉子这不行,知道吗?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按今儿的事关禁闭没跑,我看你是个爷们儿,小号免了,戴戒具七天,背铐,便宜你小子了,然后写个检查。这黑头也不长眼,欺负瞧个人呀,等解除了,我跟你们管教说一声,你把号里管起来。别给我惹事,听见没有?”
报复是不讲道理的(15) 小军
兆龙点了点头。 曹建国叫进干警,一把打造得很瘦小的铁圈很紧地套在兆龙手上,然后用铁锁穿过两个圈上的锁眼给他背铐上,押着回到囚室。 不一会儿,头绑着绷带的黑头也回来了,刚进门,就抢先说:“兆龙兄弟,你也不言语 声,闹场误会,害得你哥哥我花了一下。来,往外挪,让他进里面来,你们听着点,这就是咱北京城玩得最响的玩主——兆龙,以后都听他的,听见没有?” “听见了。”“知道了。”杂杂的回答声。 这还没有消停,门打开,又送进来一位,油头粉面的,一件花格衬衫,底下穿一条瘦瘦的鸡腿裤,头发烫着卷,不长记性的二杆子和大眼贼一左一右站在来人的面前。 “还挺潮,是不是花匠呀?”没等答话,两个大耳贴子扇了上去。 卷毛哭丧着脸:“大哥,大哥,别打,是花事,是花事。” 听到这儿,搓着火的黑头蹿了过来,小七子拿一件衣服猛地捂在卷毛的头上,真是恶狼遇上了小羊羔,关押的寂寞,隔绝的束缚,一下子都发泄出来。你一拳我一脚,凶猛的拳击和暴打,打得差不多了,小七子猛地一把从卷毛脸上拽下衣服,卷毛整个脸部露了出来。 卷毛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剧痛使他本能地缩成一团倒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告饶:“大哥,大哥们儿,别打了,别打了,我是孙子,孙子成不成?” 块壮的黑头揪着卷毛的头发,发狠地说:“可偷可抢,可杀人放火,就是不能沾花,谁没姐姐妹妹,知道不知道,严打沾花十有九死,打你,打丫挺的算是轻的,你等死吧你,几个呀?” 卷毛说:“大哥,就仨。” 二杆子一个飞脚,卷毛被踢了出去,头撞在墙上。“还仨,你还要几个呀,死去吧你。” 兆龙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表情,他也恨这号儿的人,但手背铐,不得劲,没有出手。 “大哥我睡哪儿?”疲惫的卷毛问。 “睡狗×,站着吧,没地,凑合着吧。”二杆子狠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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