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忍着心灵的伤痛,走回急诊室,强带微笑对英子说:“姐,大过节的,你折腾我们,老病新唱,那个死老头,让你在这作手术,我没答应,这破地方,我不放心,明儿咱们回北京作去。回北京,手术期间,我当家妇,做经典菜补补身子。” 英子说:“没那么严重吧,还得动手术。” “嘿,开一刀就完了,这不能替,要不我还真愿意替你挨一刀。” “你的手?” “没事,推手术车的孙子撞上我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小姑奶奶。”兆龙装作轻松。 “德性。”英子和费青青笑了起来。 北京肿瘤医院医生看了英子病历和片子,马上安排她住院,兆龙要求住单人病房,院方同意了。 主治大夫对兆龙讲:“病人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希望配合,我们的医疗方案是进行动脉导管化疗,一个疗程一个月,由于病的特殊性,需要一些疗效好的药,像紫檀醇、人体白蛋白等。但费用……” “费用不要考虑,好的药您尽管上,惟一的要求就是多延长她的生命。”兆龙坚定地说。 “那好,我们共同努力。” “请多费心。”兆龙致谢。 晚上,吃着兆龙亲自做的西红柿炒鸡蛋,英子欢喜得不得了,就是米饭夹生了些,英子还是吃了不少。 兆龙用脸盆打来热水,细心地替英子擦脸,然后又替她洗脚,轻轻地、慢慢地很仔细地洗着。看着兆龙认真的样子,英子将手爱抚地在兆龙的脸上一遍又一遍地摸,心里充满着幸福。
报复是不讲道理的(11) 小军
英子的每一个动作,都敲打着兆龙的心,他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将痛楚埋在心里,做着应该做的事情,无奈地等待着生命时间的减少。 看着英子安详熟睡的面孔,兆龙示意费青青出去。两人找了一个还没关门的小饭馆。 二锅头的盖子打开,二两白酒一饮而尽,又是二两,杯子又见底了,刚要倒第三杯,费 青青按住了兆龙的手:“兆龙,我陪你喝。” “青青,我们干杯。”兆龙道。 “兆龙,干。”费青青知道他心情不好,自己也毫不含糊地连喝两杯。 喝酒借着情绪,兆龙话就吐了出来:“青青,人这辈子真他妈不是东西,有那么多难等着你,你想过好日子,老天爷不让你过踏实了,干吗什么事儿都让我们赶上了,来,喝酒,干。 “我兆龙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对哥们儿两肋插刀,做的那些事,那帮孙子欠收拾,没一个好挣来的钱。可我就不明白,折腾来折腾去,保护这个,维护那个,我他妈的就是维护不了英子、英子……维护不了。” “别胡说,你对英子的好有十分之一给我,我这辈子可就烧高香了。喝酒,不是缺酒吗?今儿管够,干。”费青青以为兆龙只是心情不好,发发牢骚而已,“难得你们俩这么情投意合,我他妈的都吃醋了。干哥哥,你也没拿正眼看过我,我就是要你这样的男人,可没有,得了,你也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英子对你真够铁了。” “什么?青青,你再说一遍,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是我没有福。”兆龙拍着桌子,又一大杯干掉,拿出藏在身上的诊断证明,扔在了桌上,泪从眼眶中流出。 费青青举着的酒杯,无力地掉在了地上,她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肝癌晚期。 没有哭泣声,只有泪水在流动,面对钢一样硬的坚强汉子,为情爱为生命流下的真情,费青青忍不住扑上去,抱着兆龙放声大哭。 许久,兆龙缓缓地从悲痛中解脱出来,拍拍费青青的头:“青青,咱们是哥们儿,我求你三件事。” 费青青边哭边说:“你说吧,三百件我都依你,做什么都行。” “第一,你我必须像平常一样,千万不可泄露半点病情。” 青青点点头。 “第二,不惜任何代价,延长她的生命。” 费青青又激动地哭了起来。 “第三,帮我购置东西,筹办婚礼,我要和她结婚。” 费青青听到这句话,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望着这可爱又可贵的男人。 “青青,在她的最后时刻,我不能让她带着任何遗憾上路。”兆龙坚定地说。 发誓要玩死男人的费青青被如此真情以对的兆龙所震撼,为他和英子的生生死死而赞叹,帮助兆龙完成心愿她义不容辞:“兆龙,这些事儿做起来,很难,我不是石头人,但是,为你做些事,值,心甘情愿。” 兆龙情不自禁地把手伸过去,要握手。 爽直的费青青带着泪笑说:“你打住吧,我可不习惯这个,真酸。” 两个人开始商议具体办法,并排出时间安排。兆龙告知费青青自己还要替英子办两件事儿。 北京,首都体育馆。 一场多名歌星参加的演唱会刚刚结束,京城小有名气的“走穴”的穴头付加西,结算完演出费用,着实赚了一笔,带着一个三六九不懂的女孩,借着找一个好工作为名,骗回了家中。 付加西脑子活,早在1978年就开始倒腾了,人家走的道又不一样,由于多年政治统帅一切,粉碎“四人帮”以后,人们急缺文化艺术的充电,一些能人利用手中的权力,调出尘封多年的经典电影作品以及进口电影,组织在各大部委礼堂放映内部电影。他们各有分工,有的调片子,有的租场地,有的组织单位,有的将胶片串场…… 付加西就是其中的组织者,倒腾了没几年,积累了很可观的家底。除了赚钱,还有一爱好,就是利用自己天生的奶油小生的外表,骗取众多良家妇女的爱情,以各种许诺,找工作、拍电影、当歌手,让女孩子们上当受骗,他的目标是漂亮的女人。他刚刚打开房门,里面已坐着三个男人,很严肃地盯着他。 “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付加西心虚地问。 为首的一个青年拿出一个不值钱的红腰带,冷冷地道:“有人让我给你带件东西。” 不等付加西说出两个字:“英子”,青年有力的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其他两个人将他的脑袋按在桌上,脸部朝上。 一碗硫酸倒在他赖以招人的小白脸上,火烧火燎地疼,皮肤很快嘶嘶啦啦地开裂,走到这种地步,是他的报应。 英子已开始做化疗了,尽管身子很虚弱,但她坚持要给兆龙织件毛衣,兆龙也没有阻拦。 像往常一样,兆龙还是亲自做饭,他嫌医院的饭不可口,况且自己的手艺有所长进。今天做的大米饭、烧茄子,炖的鸡汤,他一勺一勺地喂着英子,还不时开着玩笑:“老大,享受的滋味不错吧?” “马马虎虎。”英子也反击着。 “您老人家七老八十啦,该让儿女孝敬孝敬啊。” “折寿吧你,跟你姐打镲是吧?” 兆龙哈哈大笑,洗了碗,看到英子的脚浮肿,又打来水泡脚。
报复是不讲道理的(12) 小军
“姐,这猪爪,可以卖了。” “卖你个头呀。”英子很开心,兆龙除了偶尔有事出去一两次,除去做饭,这二十多天,基本上守护着她。 英子的病做过化疗,有一些控制,兆龙听了医生的介绍,心情好了许多,并给英子买了 一个大洋娃娃,放在枕头边上。 晚上,兆龙陪着英子,望着窗外明亮的星星。 英子跟兆龙聊着天:“哎,兆龙,你说人这辈子就这几十年,太短了,跟你呆不够,等下辈子投胎,咱两家近点,咱俩早早地见面。青梅竹马来他一回,多棒。 “你说,怎么不早认识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告诉你小子,是我英子把你变成了一个男人,我特自豪,你也没表示表示,将来,你要出了名,请人写传记或小说,写写道上的事儿,写写你的轰轰烈烈,再写写你对我的有情有义,咱们这点事,够社会人看的。” 兆龙从英子的话中,感觉英子知道些什么,忙支开话题,生怕触景生情。 “姐,你说也邪门,北京这么大,女的这么多,就单单你长得这么漂亮,正经一个美人送英雄,绝了。” “你现在真够肉麻的。” “肉麻?姐,你是上等佳品。” “你当我是菜呢。” “你就是我的菜。” 兆龙和费青青在医院门口吸着烟,默默无言地走动,烟头发出火亮,在漆黑的夜幕中一闪一闪,气氛很沉闷。 费青青看着一言不发的兆龙,抢先开口:“兆龙,这时候你可要沉住气,明天英子就要出院了,虽然有些稳定,但是还要做第二次化疗,再往后……我说的话你明白吗?英子现在最需要的是亲情,如果你整个一个伤悲,她很可能加重病情,而且很快……”青青说不下去了,眼泪夺眶而出。 她的伤心更勾起了兆龙的痛楚:“她整天微笑地面对我,我根本受不了,又不能表露出来,看着一个好好的人,就要……就要……我他妈的快疯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呀,凭什么就落到英子身上,老天爷真他妈的不开眼,我们招你了还是惹你了,我操。”兆龙狠狠地猛吸了一口烟,“在厦门,她还拉着我拜那个什么混蛋菩萨,全是他妈的扯淡,保佑,保佑个屁,管淡用。你说,我一个堂堂的大老爷们儿,竟救不了自己的女人,那么我们俩换个个也行,为了英子死都行……”兆龙喘着粗气,手敲着铁栅栏。 费青青说:“兆龙,姐们儿说几句话,中听不中听,你受着。我也是一个女人,做女人难,难于上青天,为了生存,我必须面对每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老的、少的,黑的、白的,长毛的、不长毛的,明知道是糟贱自己,还得带着违心的微笑,任他们骑在我的身上。没有办法,这就是命,谁不想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疼我爱我的好男人,谁也不想犯贱,这社会就这样,所以,我就反想,不是他们玩我,是我玩他们这帮孙子。”她管兆龙要了一枝烟,“人呀,这辈子不在乎长短,有个可心的人在一起就够了,哪怕时间很短,拥有了,就应知足,不是就事论事,黄泉路上无老少,你应该想开一步,既来之则安之,事情出来了,无法避免,你的全身心的爱,英子知足了。真的,我们姐们儿有这么轰轰烈烈的爱之死,我为她高兴,真的。兆龙,我看过武侠小说,侠义之人,更有肝胆照人的地方,你要善始善终,更要忍下去,这个时候,她最需要你,有什么都要往肚子里咽。我知道,这跟冲冲杀杀两回事,心窝子上的伤口撒把盐,生离死别,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我相信你,兆龙,需要咱姐们儿的时候,言声,义不容辞。” 兆龙上去将费青青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一切都在不言中。 灿烂的阳光照耀大地,和煦的春风迎面吹来,令人心旷神怡,兆龙包了一辆小小出租汽车公司的尼桑车,示意司机在京城的街道上多转几圈。英子兴奋地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特好。按照兆龙的安排,他们去了天坛、北海、颐和园、十三陵、长城,考虑到英子的身体,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一下,更多的是让费青青给他们二人合影留念。英子很乖巧地依偎在兆龙的怀抱中,甜蜜地微笑着。 晚上,他们登上了西苑饭店顶层的旋转餐厅,费青青静静地看着兆龙和英子,二人肩并着肩,手指交叉在一起,成静止状态,眺望着京城远处的夜景,费青青按动了相机的快门。然后她走到乐队跟前,吩咐了几句,然后一个人静静地走到旁边,点燃了一枝香烟。 名曲《梁祝》优雅动听的旋律回旋在大厅上空,叙述着一个刻骨铭心、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 在乐声之中,一枝不足两寸长的蜡烛,亮出一团黄晕,映照着兆龙和英子紧紧相依的身影,耳鬓贴着耳鬓,慢慢地摩擦着,进入了一个忘我的境界。 曲终,主持人通过麦克风传出声音:“感谢八号桌的兆龙先生和英子小姐,谢谢他们为我们带来了快乐。”四周响起了掌声。 兆龙和英子意识到了这一切,英子跑过去,拉着坐在一旁的费青青,紧紧与她拥抱。兆龙赞许的目光与费青青目光对在一起,相视而笑。 “兆龙,我想喝酒。”英子勉强地笑道。 “小大妈,这可不行,这不要我盒钱{22}吗。”兆龙阻拦。
报复是不讲道理的(13) 小军
费青青上前:“喝点香槟吧,都挺高兴的。服务员,香槟,加冰块。” 倒满香槟,兆龙对英子道:“姐,不,内当家的,说点什么吧。” “有兆龙在我身边,我是最幸福的女人,我要给他生个儿子。”英子说道。
费青青担心兆龙,抢着说:“姐们儿,老是这么酸,我可受不了了,兆龙的好老挂在嘴边上,再说,我可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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