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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 (全集) 第一单元

时间:2006-05-25 23:27:34  来源:网络  作者:哥们儿  阅读:43233次

  “干活!有你几吧事儿。”管教咣地把门拍上,我们幸灾乐祸地笑了。
  “偷个变压器就判10年啊。”武当诧异地嘀咕,神情有些恍惚,可能心里又在思量自己的案子了。
  武当的脚镣被我们缠裹得很舒服,当然是相对的舒服啦,为此我慷慨地牺牲了一条三枪秋裤,本来强某想做点奉献,我说你那个裤子太硬,再说天也冷了,有那心意就行了。
  强某心满意足地没有坚持。
  强某表态说:“我就佩服二哥这样的好汉。”
  缸子一嘁鼻子说边上凉快去。强某讪讪地闪开了。
  阿英也不厌其烦地翻开了老帐:“就你那二两肉往前凑什么?现在还有强某的吗,花50块钱胡同里找一个多省事,满街都是卖逼的,还强某?!”
  我说行了英子,都说200遍了。
  我当上领导以后,给了“鸟屁”们不少空间,虽然还不至于放纵他们海阔凭鱼跃,但整体的抿主氛围还是大有改观。只是缸子和受缸子严重影响的阿英还不肯放弃自己的特权,肖遥也保留着前朝遗老的狷傲,轻易不让受惯压迫的鸟屁阶级翻身。我说缸子你们别老那么牛,给人家喘口气。缸子说你没经验啊,“鸟屁成精,气死老鹰”,等你一不留神把他们撒野了,想搂可就搂不回来了,到时候号儿里一乱,倒霉的还不是你?
  分析了一下号儿里这些人,发现还真有几个韬光养晦的不得意的主儿,比如老耙子之流,真要给他们阳光了,保不准比姜小娄还要张牙舞爪,跟“领导”的关系可就不一定象缸子阿英这样热乎了,也许会成为烫手的山芋。所以我觉得缸子的话也不算耸人听闻。
  对目前的局势,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只要不出格,不太压制“人全”,就嘻嘻哈哈装糊涂,关键时刻充当一回正义化身,给大家的印象反而更加深刻,如果真自由化了,可能局面会乱,大乱大治难免伤筋动骨,恐怕是下下策。
  彻底变法的理想,暂时冬眠了。
  (读写网首发修订稿)



第一单元:分局看守所 第三章 (11)希望
(更新时间:2004-4-2 9:14:00  本章字数:1547)


  
  武当进来的转天上午,去了一趟提讯室。
  走的时候,缸子我们都提醒他:“二哥,稳当住了。”
  二郎回来时,脸色不错。阿英猴急着问他警察咋说的?
  武当很轻松地说:“巧了,那刑警是从我们派出所调来的,一个劲跟我说李大秋那王八蛋可死了,你干的好!”
  “关键是那杀猪刀,你提了没有?” 缸子对刀子耿耿于怀。
  “说了,我说那刀是从我嫂子地上捡的,警察给记下了,我都签字了。”武当天真地笑着。
  缸子说那就行,下面就看你嫂子和那两个玩牌的怎么说了,要是他们帮你,你还真没什么大事儿,最后打个伤害致死或者过失杀人都有可能,要认定你是带刀去的就惨了。
  武当马上求我给查查《刑法》,我算命先生一样翻了翻已经卷边的《刑法》,马上惊喜地喊道:“嗨,过失杀人最高才7年……哎呀,这一条就不太妙了,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十年到死刑。不过,还有个量刑问题,你有优势呀二哥,第一,你是自首,第二,李大秋属于民愤极大的刁民,一拖拉机老百姓来保你绝对会对法庭形成压力,不能判你太重。”
  缸子说也就十年吧,冒顶了。
  “那故意杀人的罪名啥时候能给改过来?”武当继续天真地追问。
  我装明白人:“怎么也得等下捕票吧,我原来就是俩罪,下票时候变成一个了,这很正常,警察不懂法,他们净瞎搞,好歹安个帽子把人弄进来就得了。人家检察院可认真。”
  缸子说你这么大的事得让家里请律师,多少钱都得请,人命关天。
  武当把脚镣提起来,歌命前辈似的在院里溜达着,口中念念有词:“请律师,马上请律师。”
  阿英窃笑着:“神叨了。”
  晚饭后我马上替武二哥给家里写信,让他们请律师。在信里,我特意说乡亲们来保他,非常感谢,而且效果很好,暗示这样的活动要经常搞。
  武二郎很满意我的作品,说出去以后要和我常来常往,朋友是做定了。
  一会儿听到卢管在窗口叫我的名字,我探过身去,从他手里接过一封信来,是我的。
  我没话找话地搭讪:“卢管您值班?”
  卢管笑着说:“麦麦有没有好烟啊,给我来一棵。”
  我说就是石林,恐怕还是假的。招呼声阿英,阿英立刻从窑里掏出一盒递给我,我满面含笑地塞出去,心里有些纳闷:卢管没这毛病啊,从我们身上揩油,也太损点了吧。
  卢管笑着把烟扔里面桌上:“我还真要?看看信,给号里哥几个发喜烟吧。”
  卢管刚一转身,我立刻迫不及待地抻出信来。
  “抽烟,抽烟!”我兴奋地喊道:“我当爹啦!”
  号房里一下活跃起来。阿英踊跃地上来帮我打轮发烟:“不分人头鸟屁,会不会的都得抽!”
  缸子问:“男孩女孩?”
  “半吨。”
  缸子则一把把信抢过去:“我先耧耧。”耧耧就是看看的意思。
  我扎在他旁边一块看,信是我媳妇琳婧写的。我媳妇是席殊的学生,写一手好字,早就已经把号儿里家伙们给震过了。
  老耙子见缝插针地在那头喊:“恭喜啦,麦麦。”这家伙就是不浪费一个和上层交流的机会。
  我说同喜同喜。回头一想:我他妈跟你同什么喜呀。
  “呦,早产一个月呀。”缸子看着信说。
  我说绝对跟我这事有关,等孩子出世我再进来就好了。我心里真的不安。
  女儿出生的消息刺激得我很兴奋,我觉得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那天我有一种特强烈的冲动,要为女儿写一首诗,在外面的时候,写诗是咱的强项。
  可是脑子始终混乱,要不就是空白。我开始怀疑自己在里面关傻了。
  最后仍不甘心,索性把电视里正转播的穷聊阿姨的“小燕子”插曲录了两句:
  因为有了你,世界变得如此美丽。
  并郑重地注明:给我最亲爱的女儿。
  (修订稿转读写网首发)



第一单元:分局看守所 第四章 选修班—变太狂欢(1)
(更新时间:2004-4-2 15:23:00  本章字数:2550)


  (1) 神秘诱惑
  在“C看”,抱着对新生活的无限向往的火样动情,我们常在情绪高涨的时候,冒着被管教骂得狗血喷头的风险,以底限只有脚掌高的尊严为代价,开展积极向下不求进取的对歌活动。
  这个活动之所以生动活泼,之所以吸引那么多热爱演艺事业的在押者参与,就是因为对歌的伙伴是女号的同胞。
  女嫌疑人都关押在六、七两个号房里,紧挨着管教值班室,其余十几个号房都是“男生”,可见雄性的破坏热情明显高于雌性。
  在看守所娱乐圈里的名角是林妹妹,她们的号长姚姐是她的经纪人。有机会和姚姐建立业务关系和纯洁友情的,只有邻近的几个号房,我们这里都已经算边远地区了,但仍然可以在管教疏忽的时候,得到姚姐一点扶贫赞助,当然,风险性也就更大些。
  姚姐是个鸡头,法律条文上叫“组织卖银”的,缸子在外面就认识她,这也是我们被“特殊关照”的一个基础。
  以前,赶上缸子腻歪了,又正好是不愿意管事的老管教值班,这小子就喊号儿叫“窑姐儿”,姚姐就在那边尖声道:“傻儿子,又干嘛?”缸子说:“吃奶。”
  我们这里肯定先笑起来,大家顿时也都来了兴致,在一旁给缸子想词儿。姚姐就和缸子一唱一和地吊荤口,旁边的号房里偶尔有人插上一句,一般都能起到点睛作用,和姚姐的业务范围也越做越广,从预约出去以后找小姐打折的,到延请鸡头大姐姐做红娘的,一应俱全,姚姐也是爽快人,有求必应,说大家患难一场,凑一堆就是缘分,敢情婊子也相信缘分是美丽的。
  于是号筒里很快热闹起来,估计每个号房都和我们这里一样,一堆脑袋扎在窗口前,一张张垂涎银荡的脸呵呵傻笑着,要多投入有多投入,要多丑陋有多丑陋。缸子说只有小时候趴收音机前听刘兰芳的评书时,才她妈这么提神过。
  人家四、五号的雄性动物就比我们便利多了,近水楼台嘛。加上他们中间有一两个嗓子不错的人才,胆大不嫌寒碜,敢唱,时不时扯两嗓子,献歌给六、七号的女同胞。姚姐马上组织姐妹们上场献艺。唱的都是流行歌曲,也有粤语的,那天一个哥们儿还来了几嗓子莫斯科郊外的那个晚上。
  渐渐的,林妹妹就从几个女流氓里面脱颖而出了,成为大家追星的目标。
  林妹妹就爱唱邓丽君和杨玉莹小姐的歌,而且很是那个意思,虽然经过号筒的过滤,听起来却更有味道,让耳朵和心灵都遭遇着痒痒的陶冶,生理和精神上均获得审美愉悦。
  后来有些人就直接在窗口喊林妹妹林妹妹,来一个。
  每次总是姚姐先验证:“几号儿?”
  回答后,姚姐说:“我让林妹妹给你们安排一个,何日君再来咋样?”
  有时候姚姐不答茬,这边喊多少声,女号那边也没音。
  后来雄性动物们也琢磨出滋味来了,每次耳朵和心寂寞了,就先请姚姐一声,跟她聊两句蛋话,再说:“姚姐,安排林妹妹给来一个吧。”
  偶尔姚姐要卖卖关子:“我妹妹是大牌儿,说唱就唱?你们也贡献一个。”
  或者赶上姐姐聊性未尽,就继续打岔道:“来一个,林妹妹还没到日子呢,来不了。”
  也有运气不佳的时候,有一次老管教和别人换了班,我们没有及时掌握信息,就撺掇缸子跟姚姐“要一个”。缸子问姚姐:“你那边有电吗?”
  “傻儿子你又干嘛?”
  “爷们想点播一首林妹妹的歌呀!”
  “傻冒你又憋得难受了吧?”
  “可不嘛,好姐姐,我想死你了!”
  “想你妈的葫芦瓢儿呀你!上次你还没给钱呢,就进来了,让我在这逮住了!”姚姐的话引来号筒里一片笑。我们问缸子真有这事?
  缸子笑着不理我们,探着脑瓜继续跟姚姐勾嘴:“你要觉得不值,今晚上让你白玩我一回不得了嘛!”
  “闹什么!作死!”当班管教终于忍无可忍,出来怒吼了。过道里立刻鸦雀无声,所有收音机都关了。
  是大史的声音。杀手来了——阿英一下缩回铺角,人模狗样地看起电视新闻来,里面正在声色俱厉地揭批某某功。
  大史一边骂一边往前走:“小逼养的活腻歪了我看!接着发骚呀!几吧给你拧去!刚才哪个号儿?!……姚,你叫姚什么来着,刚才跟谁犯浪?!”
  缸子的耳朵都快伸窗户外头去了,紧张地倾听着。姚姐那边的声音间歇隐约地传过来,似乎在卖弄风情地给史管教熄火,坐怀不乱的史管教发声准确地“呸”了一口,脚步声跟着朝这边袭来,缸子赶紧落下,贼眉鼠眼地望着雪花飞舞的电视屏幕。
  “是你们吗?”大史问隔壁的“判号儿”,里面肯定地否决了他。
  大史马上就蹿到我们窗口:“谁?刚才谁?!”
  我们都迷惘地望着大史,一脸无辜。
  “没谁呀?我们看某某功呢。”缸子一本正经地说。
  “谁是安全员?”
  我赶紧前趋,一边回答一边穿鞋下铺。
  “刚才谁跟女号说话?”
  我回顾一下大家:“没有啊史管,我们刚才看电视呢,轮子功真邪啊。”
  大史说你还他妈甭弄这套,几吧小鸟还想玩老鹰?明天我拿电棒一突噜,就出来了。
  我们都知道大史是个魔头,整嫌疑犯跟整牲口似的,根本不把这些人当人看,整个一民间耍猴的,不听话就鞭子棍子的给。“你们这些人就是贱,不来狠的不老实。”大史的口头禅如是。我想他绝对同意《死魂灵》里乞乞科夫说马夫绥里方的话:“农奴是应该给点鞭子的,要不然就不听话。”
  缸子可能具体分析了形势,突然果断地说:“史管,刚才是我。”我也松了口气,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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