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登仙界鲤鱼跃龙门
神话传说原非真，情节合理可乱真；
寓言动物本无情，赋予人化更有情。
五月初四日晚上，鲤鱼湾上空月明星稀，湾面平静得让人有点胆寒，连海鸥掠过水面，和潜入水中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楚。半夜十二点钟声刚敲过，一片噪杂混乱的声音，整个鲤鱼湾，就像沸腾开锅似的，千家万户烛光通明，个个穿戴武装齐备，除了老弱病残和幼鲤外，纷纷游往锦皇宫外集合。深夜二点正，广场播放行军进行曲。四十辆小艇一字摆开，艇上载着四十面用巨鳄老皮制成的大鼓，击起悠扬有节奏的鼓点；八十面金锣敲出铿锵震耳的声音。“战鼓响，旌旗飘，男儿当自强，血战天河壮志豪。”十万壮鲤昂首摆尾，高歌出海湾，后面八百甲鲤，簇拥着五艘橡皮巨艇缓缓前进。乘着敝蓬小艇的鲤太清和推着食品、药品及担架的鲤妇们随后出发。当天中午抵达天河口。这个平时看不见，大典中才显现的天河口，里面白浪滚滚，望不到尽头。但见波涛汹涌，阵阵漩窝，阴风溲溲，寒气迫人。只听得一声号角，一时锣鼓齐鸣，震天动海，十万壮鲤抢先冲进天河，河水立刻被阻缓下来，使后面八百甲鲤及其护卫着的五艘橡皮艇，能在较和缓的水流中前进。漫长的水道上，不时发出悲壮的战歌：“乘风破浪闯天河，壮士意气冲云霄，天为盟兮地为证，誓跃龙门上九天……”，一直走到天黑，才到达第二峡口，壮鲤们都已疲惫不堪。刚进入第二峡，便遇狂风暴雨，洪水像山崩塌一样冲决下来，尽管壮鲤们高呼呐喊：“冲啊冲，冲啊冲，刀山火海何所惧，英雄豪杰看今朝……”往前猛冲，前仆后继，在滚翻，在挣扎，不久，都一个个肚白朝天，被排山倒海的河水冲下去。这时，八百甲鲤担起前冲后拥任务。第二天凌晨进入第三峡，只见台风起处，像直立的波涛迎面压过来，一阵过后又来一阵。八百甲鲤在巨浪中沉浮起伏，显得非常渺小，毫无用武之地。龙卷风起处，橡皮艇多次被卷起摔下，甲鲤们更被摔的昏头转向，他们翻腾滚跃，前拉后顶，到中午时，才把五艘橡皮艇推进第四峡。但觉寒风刺骨，阵阵寒噤，下半身不久都被冻僵，动弹不得，走不多远，便都抽搐冻死。这时四大金刚一齐离艇跃出，推顶着橡皮彩艇前进。好不容易到天黑时才进入第五峡。但觉两岸热气迫人，两岸树木都被烤焦，靠近峡底的石头被烤的吱吱崩裂，四大金刚汗流如注，下面又有滚烫的热水煎熬，都摇幌翻滚，使尽全身力气，。鲤娘伏在彩艇里，听见外面吱吱作响，闻到阵阵烤焦鱼味，探头出来一看，见四大金刚都已奄奄一息，却还在挣扎着推顶着彩艇前进，不免一阵心酸，泪水哗啦啦地淌下，喊道：“大哥们保重，我自已来。”四大金刚声嘶力竭地喊道：“妹子，我等死不足惜，只恨不能多送你一程，你自保重吧。”说时迟，那时快，“噼……嗖……”的一声，只见一簇鲜艳刺眼的红色光团，从彩艇跃出，离开火海直射向第六峡。这条大红鲤鱼刚一着地就痛的哇哇大叫。这里哪来河水，全是长满钩藤，冒着气泡的烂泥沼泽地，灰灰绿绿，一望无际，暗暗叫苦。走不了，游不得。只好硬着头皮，纵身凌空，落下时利用尾鳍拍击钩藤，产生的反作用力弹向前上方，落下时再用尾鳍拍击钩藤……在这性命危急关头，在坚强意志支撑下，全身感觉神经像被麻醉一样，没有感觉。等她跃进第七峡时，才发现整套护身金光衣，和携带琼浆的水壶，都被钩掉丢失了，整个尾鳍已破碎不堪，全身鳞甲剥脱迨尽，鲜血淋漓，剧痛使她几度昏迷过去。饥肠漉漉，喉咙干热灼痛，但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天色已黑下来，只见周围满地是乱石，奇形怪状，像一把把尖刀利刃，高低错落，何处是前方，路在哪里？抬头望见一轮落日，对，红日西沉，西边就是前进的方向。她慢慢地沿着石头缝隙挤过去，狭窄的缝隙就像绞肉机，一块块锐利的石头，就像一把把匕首和刀锋，尽管她紧缩身躯慢慢地蠕动过去，也被刺削的体无完肤。一直折腾到天亮，才钻离乱石滩。进入第八峡——死亡谷。鲤娘这时已经昏昏沉沉，只觉得头重脚轻，阵阵眩晕，天旋地转似的，忽被空中霹雳雷声震醒过来。瞥见两岸树木都被雷劈电击过，剩下些枯焦树根树头，滩底都是被雷电击落的石头碎屑。她看准前方岸边，岩石下方有个藏身处，趁着雷鸣刚过的一刹那间，纵身跃过去，等到第二次雷鸣电闪后，又迅速跃向前方藏身处，雷师电母连续轰她三次不中，想她是巧用每次轰击后，在充电的瞬间跃进的，便不再随便无目的发电，专等她跃出时才轰击。鲤娘等候一会不见雷电，知道对方已采取相应措施，正在苦思良策，想先投出石头诱发雷电，然后再跃进，忽闻空谷传音：“红鲤鱼，听着，你已闯过前面七个关卡，我奉玉旨把守此关，你我前生原有一面之缘，刚才你已躲过三招，我们可以回去复旨了。速去完成使命，勿误佳期，愿你成功。后会有期。”话音刚落，又听到一个浑浊的男音道：“人间犹有真情意，天界岂无有心人。我等去也！”鲤娘听罢，迅即纵身连跃数次，进入第九峡。只见这里阴云密布，一条大江横在前面，风急浪高，江边竖一石碑，刻着李白一首诗：“横江馆前津吏迎，向佘东指海云生，郎今欲渡缘何事？如此风波不可行！”眼前波腾浪翻，江水滚滚向东流去，遥望西方水天一色，隐隐约约浮现一座城门，上面显示二个硃红大字“龙门”，红光闪闪，随波起伏。在其上方罩一道弧形彩虹，多么娇艳鲜丽啊！漫空彩霞在怒号的狂风中飞渡，像一幕幕移动着的彩色电影的画面。“哎呀！原来大江通天河，“龙门”终于到啦！”一阵喜悦、兴奋，急欲跃下江去，才觉得全身已疲软无力，才要运气便引起遍身肌肉不断抽搐，马上伏下，定神运气，但都不听使唤，软瘫着蹲在沙滩上，遥闻东方战鼓不断夹杂着阵阵呐喊声：“冲冲冲，冲啊冲，一生难得几回拼，不跃龙门誓不休。”随风吹来一阵阵腥臭烂鱼味，呛得她阵阵恶心、干呕。想到十万鲤族同胞，为使自己一人能登仙界，都壮烈牺牲在天河里，为不辜负鲤族重托，自己粉身碎骨死不足惜，只是经过九死一生，连闯八道险关，如今却瘫死在龙门关下，功败垂成，壮志未酬，悲愤填膺。正是：身负鲤族千钧托，功亏一篑气难平。一股怨气直冲云霄，朝着天空张口大喊：“苍天有眼，造化无知，为何这样待我？龙门关下，我死不瞑目！”突然狂风大作，天昏地暗，噼噼啪啪，下了阵雨，鲤娘本来饥饿难捱，本能地张口吸吮，顿觉一股清爽之气，从丹田升起，直通灵顶，神清气爽，身上雨水凝滞像粘液，全身不再渗血，非常舒适。听到空中有些声音，抬头望去，见远方天空上阵阵霞光，彩云飘飘，隐隐约约飘来一座莲蓬，莲座上方立着一位白衣菩萨，左手托着个青花瓷瓶，右手摇拂着柳树枝，指着鲤娘说：“你莫怨天、莫怨地，莫悲伤、莫叹息，天生吾才必有用，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边说边把柳枝朝鲤娘身上扬，鲤娘觉得全身热气腾腾，似有一股气流疏贯全身，生气勃勃，跃跃欲试，遍体闪闪发光，掀鳍摆尾朝着天空翻跃三次，谢过菩萨及时救助之恩。正是：漫道此生无用处，自有伯乐相马人。菩萨念道：“佛法无边救世人，慈航苦海渡众生……污泥孳火心不昧，造化悟觉佛根生”菩萨继续朝着鲤娘说：“慈悲为怀，乃佛门之本，你佛根深扎，不登仙界可上佛国。”说毕转身驾着云霞冉冉而去，一边念道：“佛门只渡有缘人！”鲤娘此时心胸通明，似有所悟，朝着天空再拜之后。翻身跃进江中追波逐浪，灵活轻便，有道是：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任你风暴翻倒海，自有伏波降浪人，她摇头摆尾，运足神力，只见一道红光，把江水劈裂开，逆流向着龙门冲去，一直到了十八盘，这临城的一段河道分成十八段，就像是十八个连续的大瀑布中间隔着十七个台阶，遥望上方那随波起伏，若隐若现的大红字“龙门”的周边，白茫茫一片，飞流直下三千尺，正是银河落九天。谚云：“龙门城下十八盘，盘盘瀑泻不回漩，天上人间分界处，鬼神闻之心胆寒。”鲤娘连续翻跃十七次，终于跃到龙门城下。仰望龙门上空，在五彩缤纷的霓虹下面，亭台楼阁，飞檐画壁，若隐若现。这时，从城下喷射出来的急流，直似一排排、一束束利刃朝她涌来；又像是万弩齐发，朝她猛射过来。她强忍住阵阵穿心钻骨般的疼痛，在此最后关头，她卷缩身子，咬紧咀唇，闭眼运气，鼓足丹田，憋出所有力气，连心窍、骨髓里的一切潜在能量都使出来，只听见“哎……”长啸一声，万顷波涛中发生轰隆巨响，像是太空殒石击中地球发生的震动，只见一簇红色光团，就像一颗被弹簧弹出的弹丸一样，风驰电掣，翻跃上云霄，终于跃过了巍巍然，随波出没，霞光万道的龙门。摔落在一块软绵绵的红地毡上，当她缓缓苏醒过来时，听到阵阵雷鸣般掌声，欢呼声，喝彩声，睁开眼睛顿觉大地暸亮，风和日丽，远方传来悲壮的合唱声：“千年苦练万年修，灵骨慧心证正果，飞跃龙门天地动，功德圆满归天来！”随着一阵鼓乐、歌舞声，一队彩妆女乐簇拥着一辆华丽的七彩追云车，姗姗地朝她走来。有女僮过来扶起鲤娘，给她饮料喝。鲤娘问：“我跳过龙门了吗？”女僮回答：“恭喜您，祝贺您，您刚才成功跃过了，白日升天啦！”有人指着前方说：“您看，众仙都来迎您哪！”又一僮子捧一束鲜花走过来，向她祝福道：“恭喜仙姑，我等奉旨，恭迎仙姑往天庭注册，请登车。”鲤娘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只是呆呆地站着，望着东方下游处，那里正传来阵阵鼓声，鼓点舒缓悠扬，是班师回程的“得胜鼓”。俯瞰天河下游，浮满白色鱼肚子的尸体，血红色的浊浪仍在翻腾，带着血腥味的狂风仍在怒号。天河外面零零散散的鱼群，大多是缠着白布的伤残者，在不断地点头喘息，顺着流水往东去。再往东望去，一辆敝蓬小艇上，躺着正在喘息干咳的鲤太清，在他周围，很多鲤婆们正在欢跃蹦跳着，欢呼着，虽然，她们周围的浪花都被血水染成赤色，在胜利的欢乐气氛中，带着浓烈难闻的鱼腥臭味。他们就是这样凯旋而归。鲤娘望着远去的同胞，阵阵心酸，从暗自悲泣到号淘大哭。这时候，云霞已经降落，追云车上传出清朗端重声音：“快随我们回去，她们带你去天庭，办理注册入仙籍手续。”鲤娘跪拜道：“为跳龙门，十万鲤鱼丧身天河，浮尸满河，腥风血雨，为求一人登仙界，教十万亲属家庭破碎，忍受毕生痛苦，面对眼前残酷现实，会使我永生寝食不安。我愿放弃成仙机会，回鲤鱼湾，与同胞们同甘共苦，度此残生。”王母侍卫指着鲤娘大声叱喝：“你好大的胆子，想抗旨不成！”鲤娘回答道：“我一介庶民，只求安居家园，何谓抗旨？”王母身旁侍女说：“天道运行循正轨，生灵涂炭，都是下界造的孽。”王母指着鲤娘说：“你本瑶池锦鲤鱼，千年苦练万年修，一念思凡遭天贬，神州历劫走轮回。今日劫尽功德满，不该七情六欲生；芸芸众生无意识，回头是岸莫迟疑！”王母念毕，见鲤娘仍无回心转意，乃拂袖回銮离去。鲤娘觉身不由已，随风飘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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