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挑起事端,得有一条“导火索”。正当刘涌在孟祥龙的陪伴下,在中街大药房门前转悠时,“导火索”有了。9时许,当工人们拆到一道药房与民宅共享的砖墙时,发生了争执。
大药房的人鉴于药店尚在营业,如果拆了这道墙就影响了安全,不让拆;在现场监工的宋建飞根本不听,蛮横地说:“不拆不行,非拆不可!”然后对工人们说:“砸他!”工人们捡起砖头往大药房的人那边扔,对方也往回扔砖头。
当时除了李志国因为患感冒躺在“拆迁办”外,其余人都在拆迁现场。刘涌一见有了借口,对宋建飞和吴静明说:“不行就打吧!”
其时太原街上已是行人满街。刘涌指使打手们“从正门进去”砸大药房,在打手们的理解就是大造声势,让那些拆迁单位的人都能看见,不快点拆迁就是这个下场。
吴静明和张新民走在最前面,张新民甚至脱了外面的衣服,光着上身露出青刷刷的文身,右手拿着一尺多长的刀,左手挥舞着刀鞘,凶神恶煞般跑到大药房营业厅,吓得营业员和正在买药的顾客尖声惊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多名歹徒见人就打,见物就砸,打得药房员工蒙头转向,纷纷逃跑,砸坏药房一至三层柜面、展示柜十多处,首乌、冬虫夏草等名贵中草药散落污损,造成直接经济损失1.4万多元。
打砸完大药房,宋建飞喊了声:“撤!”歹徒迅速地从正门跑出去。面带微笑的刘涌和孟祥龙正站在大药房对面围观的人群之中,“欣赏”着由他“编导”的这场“好戏”。
7年前的“酒吧枪战”,刘涌不惜亲自赤膊上阵,枪击民警;今天的刘涌,无论身分和地位都变了,已由一个普通的小业主变成了巨商,这样动刀动拳头的事无须他再出面,只要在幕后策划指挥就行了。
歹徒们跑到大药房东面的胡同里,宋建飞一眼看见一家乡村牛肉面饭店,又来了气。原来这家饭店也是拆迁单位,店主对拆迁补偿费不太满意,要求追加一些。宋建飞想:要的都是刘涌的钱,不能给他,借这个机会干脆……他对歹徒们说:“这家也不爱动弹,砸!”挥刀将饭店玻璃橱窗砸碎。一位男服务员问:“怎么回事?”宋建飞说:“什么怎么回事!”上去就是一刀。其余歹徒冲进饭店,将桌椅板凳、酱醋油瓶砸个唏哩哗啦。接着,他们又砸了相邻的李连贵大饼店……
歹徒们打砸完后,把凶器放到“拆迁办”收藏起来,然后打车到太原街。宋建飞在佐丹奴专卖店给老板打了个电话,然后为每个人换上一件崭新的西服,中午时分回到了中街。看见一个个衣裤笔挺、有款有派的男士,中街的人谁也认不出,他们就是那些刚刚打砸完中街大药房等几家商号的野蛮暴徒。
宋建飞等人回到“拆迁办”,看见有几名民警正在向刘涌作调查。刘涌说:“刚才这事和咱们没有关系。”然后转过脸问宋建飞等人:“刚才你们打架没有?”宋建飞说:“没打架。”一问一答,“戏”演得十分成功。民警走后,刘涌对打手们说:“刚才警察来问中街大药房的事,我说咱们没打,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也别跟别人说。现在没事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中街自17世纪形成著名街市以来,近300年历经沧桑,从来没有发生过光天化日之下众多暴徒冲进商家打砸伤人的野蛮事件;人们绝对不会想到,在无数行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在有众多文明称号的中街,竟然发生了如此严重的野蛮事件。“5·14”中街暴力打砸案件震惊了沈城市民。5月17日,《辽沈晚报》刊登了一篇该报记者写的消息《中街大药房白日遭遇歹徒》。消息中提到,案发前半个小时,药房后院曾发生拆迁工人打砸药房事件。
刘涌看了这篇消息,暗暗吃了一惊。明眼人一看就会想到,一向安分守己的中街大药房面临拆迁,朝不保夕,恨不得抓紧时间多卖点尚存的药品以减少损失,哪还敢招惹事非呢?既然案发前拆迁工人曾用砖头砸药房,那么,顺理成章,尔后发生的暴徒打砸案件必定是拆迁单位对药房的一种报复行为。这样一来,人们就会向此地的开发单位嘉阳集团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投以怀疑的目光,从而使他刘涌的“形象”受损。刘涌越看越气,把怒气撒到中街大药房的业主刘凤江的身上,扬言要把他打出中街。刘凤江深知刘涌的为人与背景,惟恐再受他加害,不得不求人向刘涌说情,由自己承担被打砸的一切损失,求得和解。刘涌还不答应,逼着他在报上刊登一篇稿件以说明打砸案件与他的嘉阳集团无关。刘凤江逼于无奈,只好照办。于是,读者们在5月26日《辽沈晚报》第三版上看到了这样一篇文字:
本版5月17日刊登的《中街大药房白日遭遇歹徒》一文中提到的案发前半个小时,药房后院有拆迁工人打砸药房一事,经了解并非拆迁工人所为,是中街大药房店员向记者介绍情况有误,特此说明。
10/“搞掂”市长
看了这个“说明”,人们不能不惊叹刘涌能量之大。他不仅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指使一群打手打砸店铺,而且能在案发后迫使被害单位在报上为自己开脱罪责。这样看来,已成中街新贵的刘涌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呢!
对刘涌及其嘉阳集团来说,“5·14”打砸案件却有着非同一般的“经济效益”。案件发生后,各个被诉迁的单位无不感到胆颤心惊,不仅中街大药房很快拆迁了,其他单位也都跟着拆迁了,以致嘉阳集团仅用短短半年时间,就在那个地方建起了“嘉阳广场”大厦。不仅刘涌沾沾自喜,连马向东副市长也赞叹是“嘉阳速度”。
刘涌及其打手们“总结”了这次拆迁的“经验”,称之为“砸拆”。
嘉阳集团的扩张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刘涌没有满足,他想得更远……根据建嘉阳大厦的经验,刘涌深知,嘉阳集团的发展离不开手握实权的上层人物的垂青。常务副市长马向东已是他糖弹下的俘虏,在市政府里,马向东之上还有一个市委副书记、市长慕绥新。再说,马向东肯把那块地给刘涌,马向东未尝没有与慕绥新进行“沟通”,这里面未尝没有慕绥新的意思……
2000年春节快到了。节日前夕,沈城呈现一片欢乐景象。嘉阳集团下属的26个自选、餐饮、娱乐等企业生意兴隆,作为集团董事长的刘涌的忙碌程度可想而知。但不管怎样忙,他也没忘了节前一定要办成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就是去见一见市长慕绥新。
这天上午,身穿意大利“道斯”西服的刘涌坐在太原街嘉阳购物中心办公室里,自觉准备工作已经做好,时机与条件成熟,便平静了一下心情,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已经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铃声响过,对方很快就拿起了话筒:“喂?”
“请问:慕市长在不在办公室?”
“我就是。”
“幕市长!您好!我是嘉阳集团的刘涌啊。我想现在过去看看您。”
“来吧。”
“好,我马上就过去!”
没想到这么顺利,只一个电话就约成了。刘涌的心一阵激跳,赶紧从写字台抽屉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档案袋放进黑色皮包里,匆匆下了楼。他没用司机高伟,自己驾驶那辆“奔驰”车开进市政府。他把车停好,走进办公大楼,乘电梯上到五楼,在市长办公室门前屏住气息,用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声音刘涌很熟悉。
他彬彬有礼地推门而入。
看见刘涌,慕绥新从写字台后面站起来,笑着同他握了握手,请他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耐人寻味的是,慕绥新未将他请到客厅,而是就这样和他交谈起来。这使刘涌感到,市长对他格外有一种亲近的意味。
“慕大哥!”办公室里没有第三人,刘涌改变了惯常的称呼,索性与市长称兄道弟起来,“快过年了,我来看看你。这个你留着用吧!”
刘涌说着,从皮包里取出那个档案袋,恭恭敬敬地送到慕绥新面前。
慕绥新很有经验地用眼角瞟了一下档案袋,然后笑问刘涌:“小伙子,现在生意怎么样啊?”
刘涌说:“挺好。”然后把集团中的几大主要企业的经营情况,向市长“汇报”了一番。他见自己要办的事情已经很顺利地办完,慕绥新的问话带着很大的客套成分,其实心里不愿意他这样一个商界人物长时间地呆在办公室里,于是见好就收,起身告辞了。
就在慕绥新收下刘涌送去的档案袋后不过几天,2月4日,他在沈阳市文艺人士迎春茶话会上致词说:“各位如果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困难,尽可以来找我。不过,千万不要违法,不要犯罪……”
刚刚在办公室里收受了巨额贿赂,转过脸来就以市委副书记、市长的身分冠冕堂皇地训戒别人,这种两面派的表演真是不知人间尚有“羞耻”二字。
刘涌给市长慕绥新送了10万美元后,觉得“不够劲儿”,看着皮包里剩下的几十万美元,萌动了新的念头。
这几天刘涌很忙,除了集团的正常业务之外,还要筹备在五里河体育场举办的“2000年嘉阳之夜刘德华演唱会”。那将是他事业的又一个巅峰,不能不下功夫做准备。
忙是忙,但要办的大事不能忘。这天上午,在购物中心办公室里,他给一个人打了电话。
下午1时许,一位30来岁、皮肤白皙、戴副眼镜的男子走进刘涌的办公室。刘涌一见,连忙站起,毕恭毕敬地让座、倒茶,谦恭的态度不亚于那天对待慕绥新。
11/糖弹下的俘虏
实际上,刘涌正是把这个青年人当作慕绥新看待的。因为他是在慕绥新身边工作的郭秘书。
闲聊几句,刘涌拿出十多张刘德华演唱会的门票,交给郭秘书,那些门票价格不菲,每张500元。
郭秘书连声道谢,收好票正要告辞,刘涌说:“请等等,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您。”说着取出一个鼓溜溜的大袋,封口用绳绕着,装进“百佳”超市塑料购物袋中,交给郭秘书,说:“这个,请您给慕市长带去。”郭秘书会意地看了看那购物袋,用手轻轻掂了掂,说:“行。”
郭秘书走了,刘涌一直把他送到门口。目送着郭秘书离去的背影,他欣慰地笑了,因为又办完了一件大事。
无论市长还是常务副市长,都已成为他糖弹下的俘虏。刘涌自负地想:在沈阳,没有办不成的事!
刘涌的小额投入,获得了巨大的回报。正是由于慕绥新、马向东这些掌握大权的贪官对刘涌及其商业集团的“关照”,才将黄金商街的大片国有土地减免有偿费用,并按行政划拨的方式给了他。
刘涌用美元买通高官攫取了那片黄金沃土,又靠棍棒与刀剑将那片店铺夷为平地,建起了他梦寐以求的嘉阳“大厦”。
俗话说:“看一个人的过去,就知道他的现在。”
要认识刘涌这个人,有必要了解一下他成为沈城“黑道霸主”的“英雄业绩”。刘涌说:“我这个人就是这种脾气,从小就受不了气。”刘涌年轻的时候就争强好胜,从没服过谁。成为“大款”后,腰缠万贯,一呼百应,打打杀杀,谁个不惧,难道他也有“受气”的时候吗?
有过的,事情发生在1998年4月20日。那天晚上,沈阳站地区管理办公室的宋阳请刘涌到大卫营吃饭,同去的有宋伟、朱赤、马宗义、石鹏、刘凯峰。
12/迪厅交恶
刘涌虽然憎恨刘宝贵这样的警察,但在他身边却不乏警界的一些人物,经常厮混。除了他弟弟刘军和好朋友孟祥龙外,与朱赤、房霆二人也堪称密友。朱赤是和平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阵控队副队长,房霆是阵控队民警。他们投靠刘涌,刘涌利用他们的独特的身分起到吴静明、朱建飞一类的打手所起不到的作用。
马宗义,1995年生,是农业银行的干部,做宣传工作。用刘涌的话说,是“照像的”。但此人与刘涌关系甚密.他们曾合谋干过一件震惊沈城的大事,容后面再讲。
刘凯峰,1971年生,无职业,曾因伤害罪被法院判刑3年,缓刑4年。他是刘涌的司机。
这一行人在包房里落座,杯觥交错,一直吃喝到晚上10时,刘涌找了一名叫楚楚的公关小组作陪,兴致极好。酒足饭饱,意犹未尽,几个人又分乘两辆车到大西杯远门附近的“滚石”迪吧娱乐。
9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