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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性 (全集)

时间:2006-05-31 19:35:26  来源:网络  作者:小军  阅读:68547次

川犯中了政府干部的局,打开突破口,就需要有人跳出来,没说的,打人的三个人挨了饱打,镇压暴力是绝不含糊的。三个人被抬到了院内,并集合全体犯人,尹指讲话:“你们这些人来到边疆,心里不舒服,思想不通,是可以理解的,不吃饭绝食是万万不可取的,必须面对现实。你们的罪行在法院没有给予改判的前提下,都必须接受劳动改造,哪个监狱、劳改队不干活,从来没有过,全中国没有先例,新疆也不例外,如果你们想抗拒,那是大错特错。你们要想清楚,你们不是给我们家服刑,是在接受国家人民的惩罚。闹点情绪,允许,但是胆敢跟执政机关直接公开挑衅,绝对不可能也行不通。绝食,老套路了,没什么新意,饭给你吃了,把你当人看,而不往人堆里走,那就对不起了,不吃饿死活该。为什么?是因为你们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看,想想你们的家人殷切盼望的心,这么做,良心何在,你死了没关系,臭肉一堆,父母怎么办?妻儿老小怎么办?还没有尽孝,还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丈夫的责任,你甘心吗?如果较劲,不想活了,干吗不死在四川,而要到新疆受这个客死他乡的罪呢?北京话管这叫没劲,装孙子,这话一点不重,用在你们身上很贴切,讲大道理都俗了,你们心里跟明镜似的,三条路自己选:一想吃饭的站到左路来;二想继续抗饭的留在原位置不动;三想直截了当的,敢以身对抗的,冲警戒线。不信,你就试试,值班队长,打开铁门。现在,何去何从自己选择。”全场寂静无声。
十几分钟,兆龙注意的那个大个头一人走了出来,站在了左边,不一会儿,一个、两个,八个,渐渐地只剩下了九个人站在原位置上不动。他们九个人被单独关在一个号内,中队命令二十四小时专人看守,不得大意,晚上值班严禁睡觉,以防不测。到了第五天晚上,尹指和汪中及娄狱政,带着狱医夏顿走了进来,大蒜头提着一袋奶进来,还有皮管,兆龙知道这是要强行灌进一些营养。

韩子昌头一个被叫了出来,走路已经开始打晃,身子挺虚,扶着墙缓缓地走到 道,尹指正色地说:“韩子昌,谁也不想给自己找罪受,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一些情况,这些人都听你的,告诉你,面子一分钱都不值,自伤自残不像以前了,国家法律给予了新的规定,同样受法律责任。你要是个爷们儿,就带头喝下去,并且承认错误,向全中队作检查,然后回号,担任一组临时组长,替我管理好,别出事。混蛋谁都耍过,分地方,你也不是傻子,看清形势,我尹志国说话算数,只要你不起坏作用,保证不与政府作对,带好你们班,集训完

后,我亲自给你报减刑。”
带着浓浓四川口音的他,挺吃惊:“啥子,你给我减刑,说话算数吗?”
尹指严肃地回答:“以我的档性向你承诺,好好干,不出问题,板上钉钉。”
不得不佩服有着丰富管教经验的干部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有的川犯都很顺利地进入集训,并验收过关。尹指没有食言,韩子昌被减了六个月,并且在此基础上,建立了三人行制度,其内容就是无论吃饭、上厕所,还是劳动,是名单上的三人必须同行,互相监督,出了一个人的问题,另外二人同担责任。
哈德门对易军说:“兄弟,供产档可够绝的,用上小日本鬼子的招数,联保联甲,株连九族,让咱们吃不了兜着走,都上上套。高,实在是高。”易军笑着说:“有矛就有盾,不然,怎么会打跑八百万军队,人的智慧是无穷大的,可以改变历史,创造人间奇迹。”
黑头说:“小四川也就这样了,没多大出息。”
兆龙不这么认为:“这刚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大头在后面呢,这只是显显山显显水,稀的歪的还在后面,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川犯的矬子个拉起车来很滑稽,也够为难他们的,上千斤的重量,压得腰跟虾米似的抬不起头来,有土坯墙挡着,远远望去,只见车动见不着人影。
没三天就招呼好几档子了,没有大油、酱油的菜本身就难咽,所以早晨起来的咸菜就成了上等好东西,可说起来狗屁都不是,就用白菜帮子或者用老黄瓜放盐腌的,人的需求降到了极限,为了它,可就引起了一场小小的战争。
以前川犯没来时,大家都有些钱,可以让哥们儿帮忙,买一罐酱豆腐可以吃上一气,可不是人人都可以这样,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依附圈里的生活伙食。谁知,概不论的川犯没等发完面糊糊,便将腌黄瓜一哄而抢,小队大组长老满刚要说话,“倒流”的马赞跳了出来,冲着拿得最多的川犯万德新冲了过去,一把将盛着腌黄瓜的铁碗抢了过来:“问价了吗?这么多人,你抢了那么多,拔份,可轮不上你呀。”说着,倒进了自己伙食团的碗里。
九人之一的万德新可不是个善茬子,过来就一脚将碗踢到地上,沙子和黄土沾了满碗都是,咸菜吃不成了。马赞哪受过这个呀,突然猛击出一拳去,打在万德新的腮帮子上,没提防的他,一下子被打翻在地上,没等爬起来,又是一飞脚,人彻底倒下站不起来了,正挣扎手扶着机台要站立,老茅子苏新伟、韩老二韩比时、小吕山吕布三个“倒流”已经接到川犯时军、丁广义、关秒的出击,开始了打斗,只见尘土飞扬,旁边的人纷纷躲避,生怕黄土溅到碗里,没法喝糊糊。老茅子抄起送饭的扁担向拿着插土坯的管叉的时军扫击,扁担打在手上,管叉落地,老茅子又回扫过来。重重打在时军的腰上,时军奋力爬起来,将纯钢打造、又利又尖的管叉,直穿老茅子的胳膊而过,扁担掉在了地上。那边丁广义仗着身体结实,将韩老二压在底下,一顿老拳击出,已见鼻青脸肿。而小吕山已经摔了四五个大背挎,摔得关秒只有喘气的份,人怎么也起不来,摔得够瓷实的。
一看自己人输多赢少,都纷纷抄起家伙,武警不干了,一拉枪栓,高声喊道:“都给我趴在地上,谁敢动,按脱逃论处。”一下子,将场面控制住了,闹事的被押回中队,看病的看病关禁闭的关禁闭,劳动可不能停,得赶在雨季前面,将活儿抢出来,该干什么还得继续给人家练活儿。
上午的事还没踏实,中午出工又出事儿了,本来这帮人就不愿意出工,赖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点名时,怎么都差一个,兆龙着了急,赶紧让 道杂务到各号查看一遍,这才发现上铺的陈大陆像个死猪似的睡得正香,等把他拽到队伍里,武警已经收队,气得带队的冯队长上去扇了黑头一个嘴巴,黑头也搓着火那个 道是由他管辖的,根本不应该出现的问题发生了,他有责任,没有任何抗辩的理由,当着全区队的面,他挨了一顿饱拳,而执行者就是冯队长,这是因为正是出产品的季节,而耽误了时间。黑头哪受了这个气呀,刚要出去被兆龙拉住了。罪魁祸首是陈大陆,当时没事,可在工地上,他就成了靶子。
冯队长远远地盯着陈大陆,也该他倒霉,一连翻了三车土坯,怒火中烧的冯队长,拿着铁锹用锹背照着他的后背揍了五六下,这可把陈大陆激怒了,竟然从冯队长手里抢过铁锹,打起了队长。工地上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劳动,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帮腔,都远远地看着。武警发现了,跑了过来,朝天鸣警,暴力殴打队长的行为才停止。

晚上,陈大陆人就“熟”了,折腾了四个多小时,人肯定是抬着出来的,电视也取消了,全院的犯人只能听着他哭天喊娘的惨痛交响曲。
第二天出早操时,支队长进圈了,非常严厉地讲了话:“打队长事件非常恶劣,性质严重,干警的生命受到了威胁,这是公开向专政机关叫板。你们不让我安心,我同样也不会让你们踏实。砖厂中队有很多不安全的隐患,从今天开始,除了正常出工,我宣布,砖厂中队

全体严管,学习监规,每个人写体会,然后交上来我亲自过目。真不知道你们还想怎么翻天,陈大陆必须受到加刑处理,材料已上报检察院监管部门,没事吃饱了撑的,好日子不得好过,我警告那些顽固分子,还想跳出来的我奉陪。来一个打掉一个,跳出一对灭掉一双。中队干部有什么说的吗?没有,好,解散。”
没承想,刚开完会,警告成了耳旁风,中午又捅了娄子。一小队的大组长老满去收体会,六组的全体川犯没有人写,说是不识字。老满开口就骂,他们全体拥了上去,将他摔倒在地,没头没脸地一阵臭揍,等到兆龙他们闻讯赶到时,号内一片狼藉,三个板凳已经打断,竹板床已压折,老满躺在床下,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敲的包已经肿得像馒头。看到这些,兆龙急了:“谁打的,是汉子站出来。”付占峰站起来:“殷哥,这儿跟您没关系,这小子开口就骂,激起民愤,我们十八个人全动手了,我劝您别管,新疆队长拿我们不当人,早就憋着这口气,借着这口气,闹大了也无所谓,大家一起跟他们招呼到底。听说了你不少事,挺尊重你,千万别趟这浑水,行吗?”
“我就干的这差使,你们打得也太狠了,怎么能互相残杀呢?都是一样的犯人,这事你们得有个交代,事可不小,我得赶紧报上去,不然会出人命的。”
“这是您的工作,哥儿几个不会记恨您的。”
出工停止了,十八个人接受了暴练,电棍充了一次又一次电,镐棒折了不少根,连武警也参加了战斗,操练完一个,就扔在太阳底下暴晒,喝水那是做梦别想,一直持续了九个多小时。
尹指召开中队大会,指着横七竖八的十八个人对全体犯人们说:“大家都看到了,假如是干部无端公报私仇,你们有权利上告。但是,最近的三起事件,没有一件不是由于你们的混蛋,挑起了事端,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整谁呢?活该。为什么?任何一个人都必须接受劳动改造,没有别的选择,愿意往枪口撞的,我奉陪到底,把他们抬回去,有一样,不管你如何,必须随着出工,抬也要抬到工地去,这毛病,根本不能惯,解散。”
他已给杂务组开小会:“你们都看见了,现在是非常时期,火药味很浓,管理要严格,但要文明讲理,千万不要让他们抓住把柄。殷兆龙要把好你的大门关, 道杂务随时插门,不允许串号,夜班杂务,不允许睡觉,每二十分钟巡视一次,有任何紧急情况,马上报告不得有误。酒都停一停,支队会随时检查,搞不好狱政科要清监,别在这个时候添乱。”
果不出尹指所料,凌晨四点,支队长和狱政科长查哨查岗,四点三十分,开始了仔细认真的大清监,犯人们都裹着被子站在院中间,新疆温差大,冻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这一清不要紧,吓了所有干部一跳:有百分之四十的玻璃钉子已起掉,共发现三把管叉、撬棍一根,十几米长的打的布条二十余根,现金四百余元,没打号的衣服十几件。他们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些危险品都藏得很巧妙,要不是杂务组帮助,还真不好找着。布条是塞在床头钢管里面,现金藏在天花板上,管叉和撬棍都放在没拆除的火墙里面,是兆龙发现土坯砖的结合处新旧不一,很像是最近用泥巴糊上的,这才发现,不打号的囚服就自然地放在满是泥污脏衣服下面,根本想象不到。支队长表彰了兆龙,但绝对不会在大会上宣布的,事情不好查,不会有人承认的,经研究决定打散现在集中的川犯,将北京犯混插进去,不给他们串通的机会,并要求出收工,建立更严格的搜身制度,除打饭外,所有监室实行插门管理。放茅在号内,定时放大。出工后,值班杂务和队长每日清监制,每个人只允许一套服装换洗,再发现谁的衣服不打号,一经查实,以脱逃论处。病号集中,尽量院中无闲人。保持一年无脱逃事故,杂务组集体减刑受奖。如发现有脱逃行为,除了报告之外,可以用各种手段处置突发事件,支队将给予最大的信任和支持。
传达完了会议精神,尹指想听听杂务们自己的想法,并强调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不必拘束,不受任何责备。
黑头开了头炮:“尹指,我先说,我们协助队长工作,应该给予关心和帮助,上次冯队长当着那么多人揍我,真不服气,错是我的错,没有认真查找,你也不至于当面出我的丑,要不是为了今年的减刑,我就……”
尹指打断他的话:“就怎么着,就磕了,你这混蛋劲儿又上来了,中队已批评了冯队长,他放假回家,回来后会给你道歉的,你还想怎么样?打队长一顿,跟他们一起凑热闹。”一番话弄得黑头不好意思,直挠头皮。
哈德门说:“尹指,得让采买买一些实惠的东西,本来伙食就不顶劲,买一些辣面子,中队拿出点油来,稍微炒一下,他们川犯特知足。”

都都说:“这么折腾不是偶然的,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一阵子,队长也太注重生产了,兆龙不是买了录像机了吗?放录像,整天背监规,谁也背不进去,脸对着脸,不想事不惹事才怪呢,所以,我觉得让他们娱乐一下,缓冲一下气氛,连我们都感觉到每天神经特紧张,老想着,今天会出什么事?”从来不言语的四宝子插了一句:“替古人担心。”都都急了:“你这是什么话?”“好话,人话。咱就吃的这碗饭,你还能调个个,做队长的主。”气得都都直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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