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龙脱口而出:“别的不敢说,组里的事儿和伙食团的事儿,只要占理,我肯定管,不过出格的事,绝对不可以,因为还不值得我去冒这个险。” 纪小明圆滑地说:“兄弟,这就足够了,话我说在前头,有些不想过日子的人,会上脸的。”
报复是不讲道理的(25) 小军
飞飞喊着:“开撮了,摆盆,摆盆。” 都都数着数,分着饺子,他有意识地在自己、兆龙、纪小明的盆里多放了五个,众目睽睽之下,屋里人没人敢吱声,兆龙将多余的五个饺子倒回盛饺子的大盆内,自己到一边吃去了,都都跟了过来:
“兄弟,干什么?自己跟自己过意不去呀?又玩特殊。” 兆龙一笑了之。 大嗓门的哈德门人没到声已经传过来了:“兆龙,兆龙,兄弟撮上了?” 兆龙赶紧迎接:“哥们儿,尝尝。” “尝就尝尝。”不客气的哈德门下手就抓给了后边的人。 兆龙一看是那天送他来的杂务。 哈德门介绍:“史宝全,绰号鲁智深。” 兆龙与他握手,发现宝全的手跟扇子似的,大又有劲,不爱说话,可以看出是个内向的人。 哈德门张扬地说:“我操,你知道干吗叫这名,他去煤厂买煤,碰上仨小痞子不排队,管闲事,动手打急了,一拳把其中一痞子打死了,弄一个十五年。不信你看看这胳膊,刚来的时候队长试他,丫双手愣把手推车平举起来了。这鲁智深就叫起来了。我这发小,就一样不好,不爱说,好打抱不平,去那个真练的。” “宝哥,兄弟刚来,一点意思。”兆龙从床下大铁抽屉里拿出一条烟,扔给了鲁智深。 哈德门:“拿着吧,自己哥们儿。哎,兆龙,刚来就拿,可以呀,咱们哥们儿错不了,给家里写信了吗?呆会儿发接见通知单,该接见了,今儿过来看看你,还有就是四宝子、老伟都在打听你,外边是不是有碴锛儿呀,注意点,有事叫哥们儿。” 兆龙:“凡事都得讲个理,玩混蛋谁都会玩,咱们哥们儿谁也不是吓大的。” 哈德门得意扬扬:“宝全、都都,我交的小哥们儿不是孬种,你看吧,咱们中队有热闹了。” 晚上发了接见通知书,兆龙看到了有时间规定,还有其他规定:食品二公斤以下,烟两条,5毛以下的烟。他考虑费青青也忙,光打扰也不合适,本身就够麻烦她的,于是,把接见通知单撕了,只是发了一封信,告知一切良好,勿念。 方指导员在车间巡视时看到了殷兆龙的突出表现,十一号机台突然电机冒烟起火,手足无措的犯人乱成一团,电工没有在现场,上中队部换管灯去了,浓浓的黑烟夹杂着火苗,殷兆龙大喊一声:“快去人拉闸。”然后自己飞快地跑到车间门口抄起灭火器,一左一右拿到电机前,火势扑灭了,避免了更大的损失。方指走出了车间,边走边想:几十个犯人在现场,为什么只有殷兆龙果断地排险,挺身而出呢?这就是素质,而这果敢和敏捷很难得,可惜,没用在正路上,应该引导培养挽救,自己当初的判断非常正确。 车间里正议论纷纷。 “真够悬的,幸亏救得及时。” “真得留神,电这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 “真着小了,应该大点,就不用干活儿了,可以歇些日子。” “鸡一嘴、鸭一嘴的,都给我干活去。”气急败坏的纪小明骂着人,后悔自己怎么没反应过来。要不然在方指面前露一手,让兆龙抢了先,对他有了记恨,再加上上次他有意拉拢兆龙,兆龙没有顺着他走,他已经开始给兆龙记账了。 书记也分配在修鞋组,抱了两箱鞋找兆龙蛋逼,书记叫梅海山,是工程队的书记,带人出去包活儿,建了个小金库,然后截留利润给工人发奖金,打了一个投机倒把罪,判了十四年。他说:“兆龙,你说我冤不冤,钱又没拿到家里,给底下人谋点福利,有什么不好,到头来,弄得我妻离子散,上诉,还给驳回了,我就想,不是先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吗?难道错了,再者,哪个单位没有小金库,凭什么我当大头?” “书记,咱只聊天不对人,实际上你应该转得过弯来,凭什么就你领导的队拿奖金最多,记住,人都有红眼病,自己没能耐,反而看别人挣钱生气,产生第一恨。光顾你挣钱了,上面看着人搂钱,不给他上贡,不把领导放在眼里,权力在他手中,违背了他的意愿,这是第二恨。这两恨加起来就是你的罪。没事什么都没有,有事不叫事的事也是事,你的罪就成立了,枪打出头鸟,你是没修炼到家呀。” “精辟,但是怎么样弥补和解决现在的问题?” “你听着,现在是刑事经济都在严打,普遍地加大了处罚力度,一旦形势过后,你有先决的有利的优势,没有假公济私的地方,完全可以申诉,改判的可能是存在的。” “兆龙,谢谢你的帮助。”书记道谢。 “帮助谈不上,实际上我正在反省自己,总结和思考自己的出路,我们要受多年的磨难,之所以造成今天的局面,就是缺乏知识,愚昧无知,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分析社会、解剖社会,一头烟雾,瞎撞瞎顶,搬起石头终归砸自己的脚,应该知道自己多少钱一斤。” “兆龙,受益匪浅,有时间多谈,我喜欢跟人聊,你跟他们不一样,有思想,将来还会有很大的出息。我是完了,活着能出去就不错了。” “可别这么想,咱们要有活着的勇气,要不,全瞎菜。” “这地方不是好人呆的地儿,欺软的怕硬的,有气还得受着。”
报复是不讲道理的(26) 小军
“书记,你是个好官,没别的,你不会受任何人的欺负,但不包括干部,我能保证这一点。” 兆龙自己认为要想树立威信,不但要跟混蛋去斗,还要团结弱的群体,这样,团结大多数,自己才能站住脚。
早班下了,号里的人都闲着没事,在胡侃乱逗。 小耳朵跑了进来:“梯子,切几局你这个面瓜。” 梯子也不示弱:“还不知道谁面呢。” 两个“趴三家”,小耳朵是牌玩得不错,梯子是十有九输,但他好赌,每次采买,大部分是小耳朵的菜,赌完了烟,赌邮票,赌完邮票赌香皂,每次的采买就跟替小耳朵买一样,手没拿热乎,就上贡了。 “上贡,到分了。”不用看小耳朵的神情,准是又赢了。 “殷兆龙。” 道杂务喊着,兆龙走到门口,站着老头队长,“小子,你们家来人了,跟我接见去。” 兆龙带着疑惑,自己没有写接见信,怎么可能接见呢? “小子,你们家有人在劳改局吗?”老头队长突然冒了一句。 “没有。” “那就怪了,劳改局打电话给监狱长,说是安排人接见,挺重视的。” 兆龙走进接见室,只见长长的木桌子将犯人和家属分在两边,中间的距离有两米多,声音挺杂的,也夹带着哭声。白发的老者,哺乳的婴儿,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围着自己的亲人倾诉着话语。严肃的狱警,站在每一个犯人的后面,执行接见纪律。 老头的装束也同样吓了费青青一大跳,问他:“什么人呀?” “怪人。” “干什么的。” “管我们的。” “小子,这边。”老头队长将他带到隔壁的小房间。 “兆龙哥……”费青青紧紧握着兆龙的手,“怎么样,没受什么罪吧?” “挺好的,你好吗?” “你先别管我,我告诉你,劳改局的二把,托上了,还挺铁的,过几天,可能找你,你要配合他们,会有很好的安排。看见没有,官大一级压死人,咱们的关系是他们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毕竟是吃官饭的,知道厉害关系。” “青青,老哥我又欠下一笔。”兆龙挺认真。 “行了,别扯淡了,今儿我郑重声明,本人乃是与英子同岁,只不过看英子的面子,管你叫大哥,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差不多就得,哪天不高兴了,你得给我改过来。” 兆龙心头一紧,又是一个比自己年龄大的女人,这也许是命中注定的。 “怎么着兆龙,想事呢,我可告诉你,托儿到了,你可别倔,有些要忍,但真到那份上了,咱也不怕他们。”费青青挺着腰说。 “青青,你有点瘦了,得注意自己的身体。” 一句话说得费青青马上眼圈红了:“你还管我呢,把你自己管好了,身体棒棒的,比什么都强。跟那帮孙子要稀不稀的办大事,千万要收起你的霸气,不过收起霸气,也不是你兆龙了。唉,真得操碎我的心,你真不让我安生。” “青青,你说以后我怎么谢你?”兆龙感叹。 “玩虚的,再这操行,我可不来了。”青青话虽这么说可手却紧紧握着兆龙的手。 “不是,说的实情,你真得要自己注意自己,江湖险恶,什么人都有。我怕你吃亏上当。如果你很快乐,我自然也会少一些担忧。” “兆龙,咱们这是谁看谁呀,谁管谁呀,你现在是最需要帮助的人,哦,对了,我给你账上存了五百元,丫不让存多了,给你两千块。”她从皮包里取出钱来,“听他们说有现金活泛,把钱藏好,你知道吗?咱们是单独接见,需要监狱长批才行,外面接见的严着呢,什么都他妈的分人,分人还分到监狱里来了。你没挨过打吧?” “笑话,咱是打人的,能让别人打咱们。” 费青青很快意地很自豪地说:“咱们兆龙就是兆龙。哦,我给你买了四条三五,万宝路劲太大,两条良友是给你走面的。也不知道买什么,买了二十袋奶粉、十五个鱼肉罐头,水果买了十斤,缺什么,你再买,内衣要常换,讲究卫生,落难咱也得精神十足。不是妨你,兆龙,你穿着囚服的样子都比他们丫精神,千万要全须全影的活着,好生活等着咱们往前奔呢。钱花到那份上,用不了几年的事,千万别灰心。兆龙,你说也怪,哥们儿夜里老梦见你,你说怎么回事,你说想吧是真想,可人偏偏不在身边,挺寂寞。” “可别价,老这样,你这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很快就会老的。” “你丫欺负我,我告诉英子,我让她勾你的魂去。”青青开玩笑地说。 一句话勾起了兆龙的心事,脸色马上变了:“青青,替我去看看她,你告诉她,将来我做的事全是给她看的,不会让她失望的。” 费青青点了点头。 “哎,青青,该找个婆家了吧,也老大不小的,找个老实点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是不是没话说了,拿我开涮,真他妈的没良心,亏你也是个爷们儿。” “怎么了,回头率那么高,你要说句话,天暗门广场能站满了。”兆龙嘻哈着。 “再说,我可真急了,你一个人我还忙活不过来呢,那些臭男人,让他歇菜。”
报复是不讲道理的(27) 小军
“得,臭嘴,该打。” 费青青高兴了:“我最近准备上个学,学点东西,这样时间过得快点,你同意吗,兆龙?” “同意,现在你有两个任务:一是青春常在,二是继续美丽动人。”
“这还差不多。”费青青看看进来的老头队长,“我得走了,下次来需要什么,写信告诉我。” 回中队的路上,兆龙想,一定要摆正位置,报答是报答,千万不能感情用事。否则对不起地下的英子。 “朋友?”老头队长问。 “是。” “挺为你牺牲的,人不错。”老头队长的话,挺有人情味,难以想象这话出于他的口,同时也令兆龙陷入了沉思。 看着兆龙的单独接见和这么高级的食品和烟,让生活在底层的人们震惊,而兆龙却很爽直,开了五六个罐头,每个人给了一个水果,还散了一圈烟,算是走面儿了,又让都都给哈德门和宝全送去一条烟,水果、罐头,都都说多了。 晚上,兆龙打开了两个罐头,纪小明拿来了一个大茶缸子,“兄弟,喝。” 兆龙有点奇怪喝了一口,竟然是酒。 都都笑着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而且,只要有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见怪不怪,这都很正常。来,喝,多喝点。” 纪小明有目的地说:“兆龙,不是哥哥说你,日子长着呢,刚是万里长征头一步,你呀还浅,在干部眼里,你就是犯人,而且是不可救药的人。说实在的,真正会玩脑子的人,就得有自己的势力,消除异己,在好处前面,要削尖了脑袋,利用各种方法,不惜一切代价争取减刑。不是说假积极,而是解方自己的出路,在这里那都是导火索,团结就是力量。谁不想吃好的喝好的,你整天晃来晃去,不干活,还管着他,你吃肉,他白菜游泳,时间长了,积累的怨恨保不齐就会尥蹶子,叫板叫横,而咱们应付不了的话就会老太太吃柿子——嘬瘪子,再想翻身可不容易,只要心齐,谁也不是傻子,动手前得掂量掂量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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