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全国公安战线都是高Sir的门子。” 高则崇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似乎高傲,似乎无所谓。 小杰打接见回来就一直兴奋着,哭爹喊娘地鼓舞大家抓紧赶,不要白天忘乎所以——剩一堆活儿晚上回去熬鹰。 何永在广澜跟前泡了一会儿,也飞回来了,未落座先给猴子打预防针:“猴子咱刚才那段截过去啦……” 猴子恶狠狠地说:“以后咱俩谁再跟对方讨厌,他就是八国联军操的!” 何永笑着应允了这个口头协议,坐下来笑眯眯地开始穿网子。 周法宏问:“何永,又是大脸猫小姐来的吧?” “铁杆。”何永自足地赞叹。 周法宏忧患地感慨:“你还真不嫌脏,她那逼在外面准叫人干烂了,你还好意思花她的钱?操,真不理解你们年轻人。” 何永批判道:“我说你怎么三句话不离逼行哪!” “这叫一路宴席待一路宾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跟人家麦麦咋不胡吣?”周法宏振振有辞,不过这话我爱听。
第二单元 操练 第七章 疯狂(4)犒赏三军 (更新时间:2004-6-16 11:00:00 本章字数:4851)
接见转天,朴主任给所有杂役组长开了个秘密会议,神色匆匆的,挺神秘挺紧张似的。一直憋到吃晚饭时,老三才小声告诉我:“没听说吧,昨天晚上有个上吊的。” 我诧异道:“哪来的小道消息?” “错了管换,刚听老朴说的,据说差点取消今天的接见,最后还是担心影响不好,才照常的,明天就开始整纪了,从杂役开始。” “哪个队的?” “新收,一个三十多岁的司机,交肇进来的,撞死仨,家里赔得底儿掉,老婆也带孩子改嫁了,本来精神压力就大,可能那个几吧苟组跟马力又挤兑人家来着,说下了队如何如何恐怖,那小子万念俱灰加上胆小,半夜上厕所在窗栏杆上吊死了。” 我疑惑地说:“教育科的新收管得严啊,晚上上厕所都得在值班的那里登记,怎么得了机会呢?” “说的就是嘛,失职啊,这次把老苟、马力和值班的杂役都给扒拉下队了,减刑啊,减个毛儿!” “监狱盯着赔钱吧。” “赔后!监狱能说是让杂役给挤兑死的吗?肯定得对外说他心理脆弱呗。” 我“哦”了一声,说那是那是,监狱不会让自己被动,处罚杂役是处罚杂役,跟自己还得宽大。 老三诡秘地笑道:“这一整顿杂役班组长风纪,把僻眼小杰给救了。” “怎么?” 老三看看左右,小声说:“原来啊,林子跟二龙他们计划好了,等接见一完,就让何永、胖子几个傻逼把小杰砸一顿,让他长点记性——一整顿,可能这计划得推迟了。” 我笑道:“总以为他是谍报儿啊,弄好了人家小杰是冤枉的呢。” 老三把嘴里的茶鸡蛋咽下去,世故地说:“什么叫冤枉,只要老大看你不顺溜了,你再怎么表白怎么表现也白搭,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啊,后半句你就知道了——不过平心而论,小杰也欠一顿苦治,不挨上这治,甭说别人,好象他自己都觉得有什么事儿没完成似的。” * 犯人头目被整顿纪律,一项主要内容就是不准打骂欺压他人,官面上的说法叫打击牢头狱霸,学习方式是组织开会,会后自察自省,崔明达的“省察”任务就落到我头上,我反思了一个晚上,才给了他一份满意的材料,二龙、广澜他们也派员来学习摘录,交给老朴就算提高了认识。 现在我们屋里,除了刘大畅,又多了一个嗜睡的大侠,就是著名的疤瘌五同学。二龙照顾主任的面子,收容了疤瘌五一晚上后,就把他踢了出来。 疤瘌五这次归队以后,很有些“觉者”的样子,不咋呼也不掺乎闲事儿了,每天在楼道里忙活完了网子,就默默地爬上铺去,倒头便睡,也不洗漱,外便粗衣粝食,内似意冷心灰。 疤瘌五嗜睡,却不能爽睡,每天都要剩活儿回来,跟眼镜儿方卓在号筒里比拼。不过疤瘌五比方卓占一样优势,就是小杰不敢惹他,剩多少活儿,就是自己背回来干,默默地干,方卓则要不断承受灵与肉的打击,来自小杰和李双喜两级领导的打击。 崔明达和李双喜决然不同,他不管组里的生产,谁爱剩多少剩多少,剩了你就干去呗,只要收摊儿进屋的时候别把他吵醒就成。屋里的卫生一类,他也极少费话,大家都很自觉地收拾了。崔明达给人一种阴森森不知深浅的感觉,谁也不想去试探,再加上有二龙在后面撑着,大家更是敬而远之,惟恐被他盯上。 8月中旬,监狱搞了几天消夏节目,组织犯人看电影,我们因为赶进度,一场也没有看成,大家颇有微词,二龙和广澜溜出去看了半场,回来说是《开国大典》,很多人又说没劲。 二龙他们跟暂时顶替蓝小姐等女师傅来验收的男孩小青搞得很熟络,小青还不到二十岁,勉强算得上机灵吧,行动坐卧上一看,也是一农民子弟,没有什么不可饶恕的恶习,就是贪图点小便宜,所以对于往里带酒带菜这样的勾当,因为可以有很高的回扣,他倒是乐此不疲,比利用蓝小姐她们更加方便痛快许多。 小青就住在二墙外的招待所里,几乎隔两天就进来一次,一呆就是一整天,验收完了,就到库房跟二龙他们呆着,二龙没一次不拿他找乐的,逗的他支哇乱叫,象抓了个小宠物。 时间长了,小青也下线来,跟年龄仿佛的犯人们聊天,开始还不敢太跟我们接触,后来发现这些人也不吃人不咬人,就放松了戒惧心理,走到犯人中间来了,他听大家胡说八道,好象特别感兴趣,渐渐地也学了些里面的行话,时不时冒一句出来,很逗的。 何永经常审讯他:“蓝小姐跟你们老板是不是姘?” 小青开始说没有的事,再问,就说不知道了,后来就变成了:“我又不惦记她那老逼,谁爱操谁操,干我什么事儿?你要想知道,变成蓝小姐裤裆里的虱子不得了吗?” 我们说:这孩子算要糟践在这里面了,他们老板真是缺了八辈子德啦。 在二龙假痴不颠的连番进攻下,小青的老板终于动摇了,答应出点血,犒劳一下改造前线的弟兄们。 油头粉面的老板开车来了,带进来半扇猪,往工区一卸,高喊道:“弟兄们辛苦了,一点儿小意思啊!”如果再抱一下拳,就是一假将湖流氓了。 朴主任对我们喊:“谢谢老板啊。” “谢谢老板!”下面立刻起哄地大叫,而且好多经年不知肉味的犯人似乎真的动容了。 二龙跟主任协调了一会儿,立刻安排了几个人到外面埋锅架灶,里面清了半张案子,半扇猪被平放上去,象要给大家上解剖课。 二龙喊:“少管,炊厂找老四,借把菜刀来,作料什么的也冲他说啦!——回头送他一大血脖儿!” 赵兵答应着飞出工区。朴主任诧异地说:“他去就能把刀要来?” “哼,我是懒啊,不然我打个口哨,炊厂的就得过来人问问需要什么。”二龙笑着说。 朴主任谨慎地说:“别满处瞎联络啊,林子还不是教训?” 二龙给老朴上课说:“您啊,太胆小,我在四监的时候,我们那个队长才牛逼,到冬天了,得烧锅炉啊,他就让犯人到别的队偷,回来给加分……” 朴主任拦住他的话笑道:“那根本不是个正经主意,你也甭给我传那歪教。” 小杰问:“这熬肉去的几个人,活儿怎么办?” 二龙立刻说:“办你姥姥个小脚啊,活儿免了,耽误几个活儿算屁,等大伙吃美了,精神百倍,几个烂网子还在话下?——对不对老板!” 网子老板也给二龙咋呼晕了,不知这是何方神圣,只有不断点头,还不知死活地乱许流氓愿:“没错,哥几个只要把活儿盯紧了,质量保证了,福利这块冲我说!” “老板够意思,出去了我们找你喝酒去!”林子高门大嗓地说。 老板立刻有些尴尬,心虚地说:“欢迎欢迎。” 林子哈哈一笑:“把心塌实撂肚子里吧,哥几个还不至于找不着饭辙。” “我们在里面的时候,给大伙盯住了就行!”广澜怂恿道。 朴主任挥了一下手:“别跟老板瞎逗——老板,甭理他们,让我惯坏了,到我那里喝茶去。” 老板推辞道:“不了,改期吧,我急着去市里,还有业务。” 二龙热情地说:“别走啊,肉马上就熟,相请不如巧遇,中午一块喝喝吧!” 老板跟傻逼似的,还推辞呢:“不了,哥几个慢用,改期改期。” 老板和朴主任一出去,何永立刻叫道:“改期改期,傻逼傻逼!” 赵兵拎着个布口袋跑了进来,胆战心惊地汇报:“要不是眯墙旮旯了,刚才差点让大黄给定住!”在监狱里,管教们都会“定身法”,在外面看见有违纪嫌疑的犯人,只要大喝一声“定”,那个犯人立刻就不敢动了,得跟根橛子似的戳着,乖乖地等管教过来盘查。 “笨蛋,你不会说是主任叫你去的?”广澜说。 林子笑道:“主任叫去的也不行啊,没有官儿跟着,您口袋里塞把大菜刀满监狱跑也不成啊。” 二龙果断地说:“甭费话了,谁主刀?” “老三,老三啊!”广澜笑着把王老三推上前台。老三也不谦虚,撸胳膊挽袖子就上阵了:“让你们看看我密不外传的手艺!” “撑死你也就是一墩儿工。”二龙不屑地调侃,顺便交代:“先把后腿砍下来,再剌条血脖儿,让少管给老四送去——告诉他别动我的后腿啊,老实给我放冰柜里存着,他要敢片一刀,我发现了就片他丫的大腿吃葱爆肉!” 二龙吩咐广澜拿着作料,到外面指挥疤瘌五等几个火头军操作去了,然后告诉大伙好好干活,中午犒赏三军。 进了库房,二龙又招呼蒋顺治过去,拿饭盆装了一满盆土豆出来送到老三刀下:“龙哥说给放肉锅里,给大伙吃。” “龙哥够意思!”霍来清喊了一嗓子。 这里干着活,就听外面广澜兴冲冲地撺掇疤瘌五:“尝尝,烂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又说:“疤瘌五,再尝尝。” 疤瘌五说:“刚这么一会儿,烂不了啊。” “尝尝,你牙口好。”广澜笑着催促。 “……疤瘌五,尝尝,估计差不离了。” “……广澜,还带血津哪,肯定不烂!” “操你妈让你尝你就尝,别人想尝我还不让他凑前儿哪!” 郎大乱也过来凑热闹:“哎,熟了以后把这俩饭盒给装上啊,挑点瘦的呀!今天中午几个队长都不出去了,跟你们同甘共苦。” 广澜开玩笑道:“郎队您也太狠了吧,我们吃点肉容易么,这俩大饭盒得捞我们半锅走。” “什么叫警民一家懂吗?”郎大乱笑道。 “哎呦,您别抬举我们了,我们哪是民啊,一帮臭土匪,警匪一家吧。” “谁跟谁一家我不管,别忘了给我装肉就成,到时候喊楼上一声啊。” “郎队,你们中午小酒又晕上啦,给弟兄们也开开斋啊。” “下辈子吧。”郎大乱跟广澜相约来世后,赶紧走了,耳听着他独特的脚步声吭吭地远去。 “臭要饭的。”我说。 高则崇“唉”地叹了口气。 周法宏寻声看他一眼,笑道:“郎大乱这样的,要放你手里,是不是得给他打成木乃伊?” 高则崇眉头紧耸,感喟道:“形象啊,思想工作抓得太不到位。” 我笑道:“行了,高Sir,我们中午还得吃肉哪。” “我对肉无所谓。” 周法宏看他不开窍,气愤地说:“那你也别让我们恶心啊。” 我瞪他一眼,嫌他翻译得太直,伤了高所自尊心不说,不也捎带着伤害我们哥俩之间的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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