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耙子滞后了一步,恬着脸谄媚地说:“庄哥,你还认识我吗?” 刀疤脸沉吟一下:“你谁呀你?” “我老耙子呀,三监时候,我也在六大,你不是那的大杂役嘛。”老耙子毫不在乎刀疤脸的冷漠,锲而不舍地唤醒着“庄哥”的记忆。 “哦,恍惚有点印象,回来再说吧……谁叫麦麦呀?” 我回头答应。 “你不用干活了,卢管说了,等你病好了再说。我还得跟你聊聊呢。” 我过去给庄哥上了棵烟,庄哥拍了铺板说:“坐吧,你的事儿卢管跟我念叨了,我会关照你,号儿里的事该维护的还得帮我维护着。” 我说庄哥那是。心理上已经放松下来。 庄哥豪爽地说:“只要把我当哥们儿,做事贴谱儿,什么都好说。”后面一句补充得很有内涵。这家伙是说啦,你要在底下给我玩蔫坏损,就别怪我不客气。 “大哥你怎么称呼啊?” “庄峰,这几吧名字不好听。” 我笑着说挺有气势的呀,同时脑子里迷惑着:我在外面听过这个名字,说是C县的一个大地痞,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庄峰问我号里有几个刺头儿?我意识到我的提名将影响到一些人的命运了,所以相当慎重,当好好先生含糊其辞也不行,那样庄峰肯定认为我跟他玩花活。 我考虑了一下说:“前面这几个都是咱哥们儿,你来了也肯定捧着干,其余几个屁屁,也没有敢撩蹦的,就是刚才那个老耙子,心眼太多,防着点。” 庄峰无所谓地说:“我也就是摸摸底。在三监我管200来号人都没有敢乍刺儿的,一个小逼号房还能怎的?我从来就不信水大能漫过鸭子去。” “谁是劳作呀?” 我喊毕彦进来。 庄峰骂道:“小逼长眼干什么的,撒尿使的?” 毕彦吓得不敢吱声,我楞了一下突然觉悟:“黄毛儿还不把庄哥东西放好?以后眼球勤转着点儿。” 毕彦手忙脚乱地把庄峰的被子和洗漱用具归位,庄峰烦躁地蹬他一脚:“这么没素质,缺调教啊,以后慢慢训你。”我觉得有些汗颜,好像自己没尽到调教小劳作的职责。从手下人的素质就可映鉴领导的水平啊。 庄峰对垂手候命的毕彦吩咐:“以后,啊,我和麦哥的饭,你打,被子、洗脸水,到时候都盯住了,落一个档儿先拿拳头提醒你。” 毕彦连连答应。 “滚!”庄哥一声令下,毕彦很快耗子似的在屋里消失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我感叹道:这才叫老大风范。 晚上庄峰给大家开了个短会:“麦麦是知识分子,你们不把他放眼里,我还就尊重知识分子,操,你们也算流氓?流氓能欺负知识分子吗?以后都给我规矩起来,规矩起来都好受,我不捏软柿子,谁不给我面子,绝对没他好果子吃!谁有心气你跳出来,把我砸趴了你是老大!” “没错,监狱有监狱的规矩,以后咱都得捧着庄哥干!庄哥,不看广告看疗效,你以后看我行动。”老耙子站起来表态。 庄峰用手一点老耙子:“你过来。” 老耙子欣然前往。 到跟前,庄峰左右开弓,狠狠给了他俩嘴巴:“黄鼠狼跳舞,就你会出个别味儿?” 老耙子马屁没拍好,一巴掌拍马蹄子上了,心理落差一定巨大,当时脸色难堪极了,嗫诺道:“庄哥,我说的是心理话。” 庄峰喝退老耙子道:“你还多次犯?一点规矩没有,我说话时候有你插嘴的份吗,你以为你是谁?” 我暗想,庄峰对老耙子的态度,跟我白天的汇报有直接关系,我没好意思直视老耙子的脸。 看到大家都很规矩,猫似的,有点默片时代的感觉,我心里又不禁愤愤地感慨:真是奴隶啊,来个狠的,就老实成孙子了,真是恶人还得恶人治。 * 我退下来后,日子比以前还好过了,豆子不用捡,每天享受的待遇也是元首级的,毕彦无微不至地被奴役着,照顾我和庄峰的生活起居,当号长时候也没这么爽过呀。 庄峰开玩笑地说,在监狱里面,你这样的叫高级学员,最牛逼了。 我说还不是托你福? 后来我的病好了,庄峰也没好意思安排我上岗捡豆子:“什么时候卢管问了,再说,反正他的话撂前面还没作废呢。”庄峰也是做个顺水人情。 我当然也不能装憨,不时给庄峰添置点吃喝抽的内容,我们俩干脆就伙到一槽子里吃了,钱都放一块,我以前的“伙”自动解散了,阿英自己吃牢食去了,不过有好东西时,庄峰还是很开面儿,主动从我们的堆儿里给他分点。 我在经济上,其实有些占了庄峰的便宜,庄峰的帐户上比我钱足。我不好意思的时候,庄峰就骂街,说我假惺惺,“臭老九思想”。 “——在一块混嘛,就别算计那么清楚,哥们儿之间不能提钱,提钱就远了。”庄峰的钱都是朋友送的,那些朋友很给他“盯”,不断有钱进来,庄峰说那些都是开发廊歌舞厅饭店游戏厅的,平时他很罩他们,他进来了,谁要缩头,将来出来就是一笔帐。 这些人叫做“托屉的”。 庄峰的案子定性为“寻衅滋事”,就是收保护费不果,找人家麻烦惹出来的,这个罪到顶五年刑期,庄峰轻松地说他也就弄个拘役,一年以下。 “咱有人。”他说。 (修订稿读写网首发)
第一单元:分局看守所 第五章 (2) 杀一儆百 (更新时间:2004-4-9 22:14:00 本章字数:3909)
大家对庄峰都加着小心,但还是有撞到枪口上的瞎家雀。 庄峰对2号实行独裁统治的第一个早上,老耙子和强某的被子就被扔厕所去了,放了一整天,白天如厕的人也不在意,或者有意为之,弄得被子上溅水溅尿的,一展开全是地图。 被子的事,尤其对老耙子,庄峰气很大:“操你二大爷的,你进来是一回两回了吗?一个几吧被子叠不规矩,跟牛粪似的!不嫌给多次犯丢脸?”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晚上给我练!”庄峰一句话,让老耙子和强某折腾了仨小时,一晚上少说叠了80次被子,最后那两床军被都快熟了,不过还就是见效,一老一少的被子最后叠得跟豆腐块似的,见棱见角,赏心悦目。 我想俩人那个晚上肯定睡得特实在,都快累神经了呀。 欢了毕彦了。庄峰给了他一任务,在边上看着,谁的被子没叠及格,就奖励一个嘴巴,到最后老耙子和强某也富态了,脸肿得气死八戒,刽子手毕彦也累了,无变化的简单劳动带来的枯燥感,冲淡了折磨别人的快乐,甚至打别人嘴巴对毕彦来讲,逐渐已经变成了对自己的体罚。 庄峰安排完任务,就招呼阿英、肖遥我们几个一块打牌。 庄峰跟我和阿英使了眼色,大家一起对付肖遥,到老耙子他们收工时,肖遥已经输了二百多块钱,开始押方便面了。 我心里有些不忍,对庄峰说:“庄哥你困不?” 庄峰把牌一扔:“不打了。”随手给肖遥扔了一盒红塔山:“你输了不少,没烟抽了说话啊。” “谢谢庄哥。”肖遥说。 我知道,我要不提议收摊儿,肖遥在输掉最后一袋方便面之前,还真不一定敢说不玩了。 肖遥灰着脸上厕所大便了,庄峰小声说:“傻逼一外地的,开个浪车跑C县撞人来,到这里了还活得挺淤,不放他的血放谁的?” 我说用不了几天他也该判了,庄哥你甭跟他较真,不值,他不就一傻逼嘛。 “看我心情吧”,庄峰说,然后喊毕彦:“黄毛儿!铺被!” 毕彦飞过来把我和庄峰的被子铺好,又讨好地问:“庄哥还洗脚吗?” “洗你妈逼呀。”庄峰几下把衣服脱了,只穿一件内裤,走到铺南头儿,站在铺上,腆着裆隔空喷射,往厕所里哗哗一通好尿。我们都看着庄峰的脊背,那上面文着一条凶猛的下山虎,活儿做得很棒,栩栩如生,几个人低声赞叹着。 庄峰一边抖着黑糊糊的小便,一边回来,我看到蒋顺志下意识抹了一下脸,可能是溅到了秽物。 我说庄哥你那虎做的真漂亮。 庄峰兴致很高地喊老耙子过来:“老逼进去这么多回,没上个活儿?” 老耙子臃肿个脸笑道:“我这操行的,谁给咱上,上活儿的都是大哥级的。” “别你妈不懂装懂了,身上有活儿的就是人头儿?好些刚摸针的犯人,没出师就敢给大哥们往身上刺?拿谁练手,找鸟屁呀!你看那监狱里出来的,身上弄一龙跟皮皮虾似的,弄一虎跟猫似的,弄你妈一老鹰还没鸭子精神的,还跟外面人臭摆呢,其实在里面都是鸟屁!让文身的给琢磨了,拿你练手艺哪!” 老耙子频频点头:“是那意思,是那意思。” 庄峰一边让我摸摸他的老虎屁股,一边说:“怎么样,看着跟雕刻似的,其实倍儿光溜吧。” 我说还真是的,我原来以为能摸出疤来呢。 “老耙子,把衣服脱了,我看你让人家练过手没有?”庄峰有些凉了,往被窝里钻着,一面吩咐老耙子。 老耙子媚笑着说:“庄哥,我身上啥也没有,就光棍一根儿。” “哪那么些废话,叫你脱就脱!” 老耙子不敢违抗,一边往下扒衣服,一边导游小姐似的介绍着:“庄哥你瞧,真没有。” 庄峰看也没看他一眼,脸朝里躺好了,舒坦地呼出一口浊气。 老耙子没劲地拉上衣服,灰溜溜回去了。 * 庄峰因为有强大的经济后盾,又深谙拉拢腐蚀之道,跟卢管以及其他几个重量级管教的关系都很亲密,庄峰在号儿里专横跋扈就显得肆无忌惮。 一天强某捡的豆子不合格,被管劳作的管教退回来返工,还甩了一句:“庄峰你他妈是怎么把关的?” 庄峰在院里先把阿英骂了个狗血喷头,因为现在他负责质检。 阿英窝着火,上去就撒疯一般狂踹强某:“操你妈的,带累我挨骂!” 强某倒在水泥地上,哎呦妈呀地求饶,庄峰气哼哼进屋了,一会毕彦传话叫强某端一盆豆子进去:“庄哥有请!” 强某赶紧弄了一满盆豆子,战战兢兢地进里面去。 庄峰照强某肚子就是一个扁踹,强某啊地一声倒地,豆子天女散花了,滚成满地的红珍珠。 “胆儿肥了你!敢给我耍花样,今儿我一回叫你长够了记性!” 我给强某卸劲儿:“赶紧把豆子攒起来,边上老实挑去。” 强某带哭腔答应着,屁滚尿流地在地上往盆里捧豆子。庄峰喊阿英:“萝卜英你也别外头装逼,把豆子给他拎进来,今天他啥时候捡干净了,你就陪他到啥时候。” 阿英拎袋子进来后又气愤地给了强某一脚。 庄峰说:“那个管教算个几吧,楞敢呲我一口,要在外面我不弄个傻狗干死他!”然后又转向大家:“为点逼豆子让我栽面!谁不让我舒服,我就让他一百倍补偿!” 强某突然看着那个口袋说:“庄哥,庄哥这不是我捡的那袋呀,我那袋上做了记号了。” 阿英立刻捎了他一个耳光:“操你妈不是你的谁的,我还冤枉你怎么啦?” 庄峰的鹰眼望着阿英:“是不是他的?” “错了我把豆子全吃了。” “行了,你先捡着,再争嘴我把你牙掰下来,你信不信?”庄峰对还要争辩的强某说。 强某说庄哥我信,说完委屈地扒拉起盆里的豆子,返二回工。 阿英说:“再捡不干净我让你活不过今晚上。” 庄峰说阿英你先别黑嘴,你以为这就没你事啦,先给我蹶会儿,控控水,强某捡完这盆豆子你再起来! 阿英窘迫地望了我一眼,那意思是要我给求个情。我知道庄峰的狗性,也不找那个没趣,同时想:阿英你小子总欺负别人了,今天也该蹶一会儿败败火,尝尝在大家面前没面子是什么滋味了。 我劝导道:“阿英你就蹶会儿吧,都赖你没有把好质量关,让庄哥白挨帽花一顿呲儿。” 阿英哭丧个脸,把屁股拱了起来,两手垂着,脑瓜朝地控开了“水”,控了一会,阿英瓮声瓮气地催促强某:“你傻逼要是诚心磨蹭,看我回头不刨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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