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与北京互相配合,新疆摸“多出来的北京人”,北京摸“少了的(与新疆有关的)本地人”,这项工作已开展了七八天,一批批名单传真过去,重点人依然没有出现。 分析不能说不全面,安排不能说不到位——该出情况而不出情况,这种情形难免使人焦灼。 单笑夏在工作日记中写到: “8月19日案发,至今时间已快半个月了,案件却搞得如此沉闷,几乎听不到一点让人高兴的消息,我心情特别烦躁。我们手里有21种证据,但没有致命的线索。我们派出了大量警力摸排,却迟迟地不出情况,哪怕是假的不真实的情况,这太不正常了。我们手上的资料都是模糊的,似是而非,与侦查条件合不上。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我们的工作是否没作到家,或者方法不得当……我坐在石河子刑警大队的办公呈里,感到非常不安……” 石河子的周传强,心情也是如此。 从公安部到区厅到石河子,各级领导、历次会议、所有的分析判断、一系列的重要线索——都指向石河子147团,可147团就是不出情况。是不是我们的判断出了错误? 147团的排查工作已基本完毕,只留下少量民警,在做补查工作。大批警力已向147团周边地区转移了,可147团又的确让人耿耿于怀。 这已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指挥员中普遍存在着这种急躁情绪。 9月3日晚上,杨厅长和刘晓辉主持召开了“97系列枪案指挥员分析研究会”,目的就是要重新捋一捋思路,让大家换换脑筋,跳到外边来看一看,评价一下我们对案情的基本判断有没有根据。 杨厅长说:“今天不研究具体工作,97专案的指挥员们坐下来,主要探讨一下这样几个问题:一、犯罪分子如果是石河子地区的,应具备什么条件?二、立足于石河子的依据是什么?三、回顾一下前段的工作方案是否正确,我们今后的重点工作是什么?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可以发表不同意见。” 这个会没加压力,没提任务,气氛要温和得多,杨厅长要大家冷静下来,放松一下紧绷着的那根弦。 一切都仿佛从头开始。刘晓辉再次分析了北京及河北的案情和条件——结论是必然的:犯罪分子熟悉新疆,在新疆有关系人。新疆的案子与北京有着鲜明的一致性。犯罪嫌疑人在北京作案一对六,在徐水作案一对三,在新疆连续打死七人,都说明其心理素质和枪法超群。由此判断,持自动步枪的大个子应为北京人,小个子是本地人。 张万顺、周传强、龚兴言相继发言。 周传强回顾“7·5”“8·8”案件的条件,犯罪分子对141仓库的守卫情况,对149团警务区枪支情况和值班情况都十分清楚。141团至149团相距75公里,他们对道路,对两地的熟悉程度,不是踩三五次点就能解决的。因此,犯罪分子中的北京人,必定在141至149团区域内长期生活过。 龚兴言认为,犯罪嫌疑人6月、7月、8月三次在石河子地区出现,不是偶然。但他们的居住地在141团、149团的可能性较小,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在居住地作案。在147团附近的可能性最大。147团工作做得较细,为什么没出情况,需要指挥员们做出合理解释。犯罪分子自6月份在垦区(兵团)活动,要吃、要住,不应该在群众中没有反映。犯罪分子反侦查手段高明,应估计一下,有无反常规的可能。 张卓敏说:第一,犯罪嫌疑人的落脚点不在141团。141团可以排除。理由:军械库改库情况他们不知道;犯罪嫌疑人白天作案而没有蒙面,说明当地人不认识他们。他们在距现场600米处吃东西,也说明他们在当地没有落脚点。 第二,边疆宾馆抢钱应是他们的最终目的。这个目标的确定应该比抢枪早。先预谋抢钱地点,再杀人抢枪,人影库未成,转到149团,抢到枪后,急于抢钱,达到目的后在阜康杀人灭口——这样分析比较合理,说明犯罪嫌疑人计划周密。 第三,侦查方向以石河子为重点是正确的。理由:1.原判断犯罪嫌疑人为一北京人一新疆人,两人应早就认识,如何认识?很可能是狱友。2.他们选择石河子,因为他们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比其他地区高。3.犯罪分子在石河子出现的时间长达三个月,带着枪不能住旅馆,在石河子一定有固定居住地、4新疆3起案件,两起发生在石河子。5.犯罪嫌疑人不可能把摩托车从北京运到新疆,应为本地人为北京人提供的居住地和交通条件。6.按侦查常规,发案地是重点部位,向外延伸,是正常程序。犯罪嫌疑人反侦查技术很强,有可能为我们制造误区。 兵团四处刘钊处长则提出不少相反的观点,对前期判断提出置疑,这有着开拓思路的作用。 他的置疑点是:一、犯罪嫌疑人有否可能是两人以上?“8·8”案件会否有人接应?天池无名尸,身上有两种伤,杀人者有无可能不止一人?二、作案人会不会住在城区?根据:团场居住人员较少,易被发觉;作案人有交通工具,来去方便,不受居住地的限制。三、作案人前期(五六月份),有无可能住在乌鲁木齐、昌吉市、新湖总场等地的旅馆? 张卓敏认为:立足本地的思想不能动摇,对原定的重点部位,重点部门的认识不能动摇。关键是要有扎实的工作,不能漏查,不能留死角、打包票。普模工作的条件可调整,安排部位可调整,但基本思路不能否定, 刘晓辉是部里留驻新疆的监督员,主要负责新疆与北京及河北的协调工作,同时也代表部里参与新疆的破案工作。杨厅长对刘晓辉的能力非常欣赏,刘晓辉对杨厅长也十分尊重,两人对案件的看法在许多方面都相当一致。晓辉也很注意自己的身份和处事原则,不过多干预杨厅长的指挥,但也随时提出自己的建议。 基于目前的侦查工作的现状,他认为,作为侦查指挥员我们要有耐性,现在我们正在布置,还没收网。重点工作重点区域是根据犯罪分子特殊的作案条件划定的,既定方针不能改变,对147团要有信心。出现了新情况(天池尸体)要把新条件加进去,尸源的调查也要围绕着我们确定的重点区域展开。运用好新的物证,案件就有可能买现突破。 杨德禄厅长对这次会议感到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案子通阻,你认为应该出线索可线索迟迟冒不上来,大家都有点犯急性病。这个时候就要坐下来,把思路捋一把,像温课一样讨论一下案件的已有条件和未知条件,这样有好处,可以使大家重新得到共识。 下一步的具体工作,还是那样几条:工作力度问题,死角问题,寻找尸源问题,四太监狱的摸排问题,寻找撬杠打造人问题……不能怕繁琐,更不能悲观动摇,指挥员坚定了信心,工作面貌就会有一个大的改观。
五、撬杠——水落石出
为调查撬杠的来源,江援朝带领着物证组找遍了下野地、莫索湾所有有汽锤的地方,足迹踏及各团场、各营、地方乡镇所属的加工站、修理厂、私人维修点……自8月30日在白榆林带草丛里发现撬杠起,他们已经连续奋战五个昼夜了。 9月4日,江援朝来到148团的一家修造厂。 这是一个土院,里边一个敞棚,一排平房,敞棚内设有烘炉,有锻打铁活的汽锤。 江援朝把撬杠拿给锻工师傅看,锻工师傅接过去摆弄一阵,说:“这像是我打的。”江援朝说:“你再看看,会不会弄错?”锻工师傅口气坚定地说:“我打的东西我知道,不会弄错,” 江援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跟对方拉呱一阵,锻工姓王,叫王善华。 王师傅回忆说:“来打撬杠的是两个男青年,30多岁吧,时间我记得是5月底。” 江援朝问:“王师傅认不认识这两个人?” 王师傅摇头说:“没见过,是生人,找到修造厂来的。” 江援朝问:“他们说话是什么口音?” 王师傅说,“一个是咱本地人,另一个像外地的,哪儿的口音记不清了。” 江援朝又问:“这两个人有多高?” 王师傅说:“外地的那个有一米八的个头,还要猛点,另一个也有一米七的样子。” 江援朝问:“有那么高吗?”他这样问,是因为在专家论证会上,依据足迹等线索综合分析,高个子的身高被定为1.74米。 “有。”王师傅比划着说,“有这么高。” 撬杠认上了,两个人来打制对上了,一高一矮,一本地人一外地人也对上了,应该说,确认三师傅就是撬杠打制人,没什么问题。王师傅再次反映出,大个子的身高超过一米八0。 江援朝打电话向杨德禄厅长报告,立刻赶回指挥部。杨厅长听完汇报很高兴,派重点线索组单笑夏与江援朝一道,再次前往148团,查证与犯罪嫌疑人有关的线索。 单笑夏和江科长来到修造厂,先见到修造厂门卫马永福。 马永福50多岁,他回忆说:“大约在5月份,有两个人,一高一矮,找到修造厂。我拦住他们,问他们找谁?他们说,想打两根撬棍。我说锻工还没来,你们等一等。两人在大门口站了一阵,王师傅来了,我带他们到锻工房,给他们联系上,就回来了。” 马水福没反映出其他情况。 两人再次找锻工王善华, 王善华四川人,也有50岁。他说:“那天马师傅带来两个人,要打撬棍。我问他们打撬棍干什么?他们说拖车上用。我就给他们打了两根。一根80多公分,另一根更短些。” 单笑夏问:“六棱钢是他们带来的,还是厂里的?” 王善华说:“材料是马师傅帮他们找的,我为他们做加工。撬棍打好后,他们付给马师傅15元,付给我10元。” 单笑夏问:“你以前见过这两个人吗?” 王善华说,“没见过。马师傅也不认识他们,那两人不是148团的,骑摩托车来这儿干加工活。” 打撬棍的锻工找到了,打制过程也调查清楚,结果却令人失望。他们反映的情况我们大都已经知道,有所推进的只是:一、打撬杠的时间在5月份,他们在石河子活动的时间又可推前一个月;二、两人均反映大个子的身高要更高一些,王善华坚决认为要超过一米八0。 回到石河子总部汇报,又一个重要线索被查否了,气氛显得沉闷。 单笑夏和刘晓辉处长站在石河子垦区的地图前,看着地图上141团、149团、147团及148团的标记,脑海里翻腾着犯罪嫌疑人活动的区域。这巴掌大的地方都快翻个底朝天了,犯罪嫌疑人究竟藏在哪里? 单笑夏指着地图说:“我看,犯罪嫌疑人的落脚点,应该分布在147团以南至石河子以北一带,也就是146团附近。146团在石英公路、乌克公路的交汇点上,交通方便。与141团、149团距离对等,与147团又很接近……” 道理是有些道理,但这又是一个“猜想”。 拿着石河子垦区地图潜心研究的还大有人在。犯罪嫌疑人的落脚点是一个大话题,人人都在开动脑筋,冥思苦想。 石河子刑警大队长龚兴亡让手下草画了一张“白描地图”,有一开纸那么大,平时折起,一有工夫就铺在地上,拿着铅笔,敲着脑袋反复琢磨——地图上圈圈点点,许多地方都戳破了。 这是个不解的谜团,线索掌握了这么多,侦查范围越缩越小,从哪个角度分析,犯罪嫌疑人也应该在我们的罗网之内,下面的侦察员都在紧张的工作着,几乎就剩下一层窗户纸了,该出的情况仍然没有出。 这几天,似乎各方面都很“安静”,像午后的大漠,太阳直射着,却没有一丝风,大家都在忍受着这寂静的煎熬。 其实不然,在这寂静的背后,在这迟迟没有情况出现的令人焦虑的三天里,一些极有价值的线索,正在一层层地反映上来。刘晓辉说得对,我们布置了下去,还没有收网。既然我们的分析是有充足依据的,侦查部署也是正确的,那么,还需要一个条件,那就是一定的时间。那些线索正在一步步“挤”上来,所谓水到渠成,的确到了案件该成熟的时候了。
第十六章
一、线索,线索,线索
破获这一案件的最重要的线索来源,应该说来自兵团系统的一次高级会议。 97系列枪案不仅在公安系统被列为头等大事,同时也得到自治区档委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档委的高度重视。 为了在秋收大忙季节进一步发动群众,克服困难,配合公安部门共同破获这一震动全国的要案,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副司令员、政法委书记王汉儒亲自主持召开了“兵团部署97系列枪案调查工作会议”。 参加会议的有:兵团政法委副书记邵纪良、兵团监狱管理局长乔西安、兵团公安局副局长杨海峰,兵团军事部部长高雷、兵团武警指挥部副政委王广彬、农八师公安处长张万顺(石河子市公安局长)、农八师政委马荣(石河子市长)、副政委张祖树、农六帅副政委岳有堂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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