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的女儿在乌鲁木齐市工作,在一个叫“边疆宾馆”的地方当翻译,大约每周回家一次。谢宗芬串门时遇到,问长问短地跟刘家女儿聊过闹天。 刘家姑娘说:“边疆宾馆的生意可好做了,赚钱容易得很。” 谢宗芬来了兴致,问:“那个边疆宾馆都做什么生意,怎么个好做法儿?” 刘家姑娘说:“那个地方,全是做外贸生意的,跟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多了,有不少外国人,大把大把地挣钱。那地方中国人的生意也好做,摆个小摊,卖什么赚什么。我要是有钱,就不干这个穷翻译了,也在那儿租个铺子,做买卖。” 谢宗芬动了心,仍不大相信,问:“那地方的钱就真的那么好赚吗?” 刘家姑娘说:“你不信啊?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那地方的人多有钱。那地方人都是拿着提包麻袋装人民币。” 回到家,谢宗芬把听来的关于边疆宾馆的事一字不落地讲给白宝山。 白宝山听了很高兴,对谢宗芬说:“明天,你跟我到边疆宾馆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两人坐班车去了乌鲁木齐。 边疆宾馆在乌鲁木齐市东南的延安路上,距新疆大学校园不远。早年,这地方是部队的一个招待所,改革开放后,慢慢成为新疆最大的边贸市场,是国家二级口岸。边疆宾馆占地面积很大,中心区有个交易市场,叫商贸城。两边各有宾馆大楼,东侧的叫东楼,西侧的叫西楼,多为做生意的外国商人租住。商贸城正前方,有个数千平方米的停车场。宾馆楼下,有一溜店铺,卖日用杂品的,卖烤肉卖小吃的,卖水果饮料的都有,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白宝山陪着谢宗芬,先看了摆摊的地方。谢宗芬瞧人家怎样做买卖,白宝山看对方的交易额,转一圈,没见什么大钱。 走到商贸城,谢宗芬要到交易市场里边看看。 白宝山说:“你自己去看吧,我在门口等你。” 谢宗芬进去,他独自站在门外。没一会儿就有个维族人拿着一万块钱人民币朝他比划,白宝山听不懂他的话,但知道这是换外汇的。他说:“不换。”那人摇摇头,走开了。 白宝山开始注意周围,他看到交易市场门口聚着很多人,仔细看停车场上也有,宾馆门口也有。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包,鼓鼓囊囊的。有人打开,那里边竟装的都是钱,一沓沓百元的人民币,还有美金,一个包内就有十几万、几十万不等。 白宝山的眼睛立刻眯缝起来,里边冒出了红光——他盼望已久的目标终于出现了。他干什么还在下边的垦区辛辛苦苦地转来转去,他真正的目标应该在城里,在乌鲁木齐,在这个边疆宾馆。他来到新疆就想做大案,他抢枪搞弹药,为的也是做大案,可大的目标始终没有出现。他想过抢银行,可人家防范得严密,他靠不上前。现在他看到的是一个个鼓囊囊的包裹,这不就是移动的银行吗? 回石河子的路上他问谢宗芬:“那个地方怎么样?” 谢宗芬说:“不错啊,要是在边疆宾馆儿摆个摊儿,挣外国人的钱,肯定发财。” 白宝山冷笑了,他心里已有了不同于抢棉花款的全新的打算。 白宝山一心想作大案,抢大钱。这个机会终于来了。他明白,在边疆宾馆这样人员集中的地方做案,不是个小动作,他必须在各方面做好最充分的准备。首要的,他必须再搞一支枪,而且是手枪。 去边疆宾馆之前,他和吴子明一起骑摩托车去过新湖农场,物色作案地点,准备抢劫新湖农场武警战士的自动步枪。从边疆宾馆回来后,他改变了主意,对吴子明说:“新湖农场的自动步枪不搞了,我们直接搞手枪。” 当天晚上,他跟吴子明详细讨论了如何搞手枪的事情。 他问吴子明:“咱们这地方,都什么人有手枪?” 吴子明说:“警长以上的都有手枪。” 白宝山说:“你抓紧摸摸具体人儿,哪些人的枪好搞,定几个目标来。” 两天后吴子明就把“情报”摸了上来。他为白宝山提供了三个对象,其中两个是147团的,吴子明提供了姓名、住址等详细情况。另一名叫姜玉斌,家住在147团场,工作单位在50公里外的149团场,是149团警务区的警长。 白宝山划掉本团场的两名警察——他对吴子明说:“我的印象里,石河子还没发生过杀警察抢枪这么大的案子。事情一发生,肯定会引起公安方面的重视,一定会在发案的地方来一个大清查。我们不能在147团干,要不,一查准会把我们查出来。” 吴子明也说:“那就别弄147团的了。” 三个目标缩减成一个——只剩下了姜玉斌。 两人立刻着手,收集姜玉斌的材料。 没目标是一回事,有了目标才发现,现成的机会就摆在他们眼前。 姜玉斌因在147团场居住,常到市场上吴子兵的烤肉摊上吃羊肉串,他不认识吴子明,但跟吴子兵关系很熟。 就在白宝山决定对姜玉斌下手的这几天,吴子兵正托付姜玉斌帮他在149团那边买羊。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吴子明对吴子兵说:“我看你烤肉摊挺忙的,也抽不开身,不行我和山子骑摩托替你跑一趟。” 吴子兵说:“我正犯愁呢,哥你去正好。找见姜警长,一定要让他带着你们看看羊,别先侃价格。” 吴子明说:“这我知道。” 吴子兵说:“哥你哪天去,我给姜警长打电话联系好。” 吴子明说:“就今天吧,你打个电话看他在不在?” 当天上午,吴子明、白宝山骑着摩托车来到149团,白宝山打算先接触一下姜玉斌,认准了人,抽机会看看他是否真有枪,他的枪是不是由他保管,顺便摸一摸那边警务区的情况。 两人到的时候已过了中午,打听到警务区,吴子明问:“姜警长在不在?”对方是一个联防员,见了他们问:“是买羊的吧?姜警长等你们半天了,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说着,很热情地带他们来到姜玉斌的值班宿舍。 进了屋,姜玉斌正躺在床上看电视,见到他们坐起身,问:“你们谁是吴子兵的哥?” 吴子明说:“我是。” 姜玉斌说:“羊已经给你们找好了,你们先过去瞧瞧,看行不行?” 吴子明说:“那好,咱们先去看看羊。” 说着话,白宝山在后边一声不吭地把屋里的情形看过一遍,两张床,两个办公桌,门口有道铁皮火墙。火墙的位置有利,进来人是个掩护。 姜玉斌下床,伸手从枕头底下把“五四”式手枪抽出来,插进腰右侧的枪套里。 白宝山大喜过望,他不虚此行,不仅证实了姜玉斌有枪,而且毫不费力就发现了他平时放枪的位置。 姜警长热心肠,他借了辆摩托车,陪着他们一起到下边连队去看羊。到了连队,羊的主人把他们带到羊圈,吴子明看看就撒了嘴,嫌羊太小。姜玉斌也说羊小,对吴子明说:“要不就算了,这羊杀不出肉来,有合适的再说。”吴子明也说:“先不买了,等有机会,我再听你的信儿。”三人骑摩托车又返回来。 姜玉斌蒙在鼓里,对他们毫无警觉;两个暗藏杀心的歹徒当天晚上就躲在光线昏暗的小屋里,再次研究了杀人抢枪的细节。 白宝山改变了前几次步行作案的方式,说:“这次要用交通工具,骑自己的摩托车肯定不行,露了天儿,跑都跑不了。” 吴子明说:“要不咱们再去偷一辆?” 上个月,吴子明曾偷过一辆红色摩托车,但因马力小,车子有毛病,又把它扔了。 白宝山说:“偷恐怕有毛病,还是搞一辆吧。” “搞”就是抢的意思。 两人又谋划起怎样“搞”摩托车来。抢什么样的车,在什么地方下手,开摩托车的人如何处理。白宝山说:“无论他给不给车,也要把他干掉,不能留活口。”吴子明没杀过人,眨巴眨巴眼,不免吸了口凉气。白宝山说:“干案子,必须这样做。”吴子明说:“那行吧,就照你说的办。”白宝山看出他心里发虚,又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枪,拦下车,我用枪把他逼住,你用榔头砸他的头,把他砸死。”吴子明答应了。 两人直到深夜一点才睡觉。
二、王吉平失踪案
王吉平是新疆玛纳斯县新湖农场的农民,当年34岁。玛纳斯县与石河子市比邻,位于石河子之东。新疆石河子地区的地域与行政划分比较特别,石河子莫索湾垦区所属的147、148、149、150团场,均在玛纳斯县境内。玛纳斯县与沙湾县是东西相邻的两个县,同样,下野地垦区所属的9个团场均在西边的沙湾县境内。 新湖农场在玛纳斯县北部,紧靠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向南依次是148团场、六户地镇、147团场、北五岔镇、再向南是紧靠着石河子市的玛纳斯县城,越向南人口越密集。 1997年7月29日,王吉平一早乘坐班车,从新湖农场来到北五岔镇,走进副镇长王吉江的家。王吉平是王副镇长的堂弟,他到堂兄家是来借摩托车的。王镇长有辆“雅奇-125”型红色摩托车,八成新,王吉平打算骑摩托车到下边西沙窝岛村去看地。如果合适,他就承包下来种棉花。 上午9点钟,王吉平骑摩托来到西沙窝岛村的另一个亲戚家,看完地,又在亲戚家吃过下饭。中午2点30分(相当于12点30分),王吉平从亲戚家出来,骑摩托返回北五岔镇,打算赶3点半的班车回新湖农场。 西沙窝岛村通往北五岔镇有条乡间公路,十分偏僻,又正值中午,路上不见一个人影。 王吉平的摩托车开到距147团约15公里处,发现路上站着一个人,挥手拦车。 新疆人热情,王吉平认为这是个搭车人,于是减慢了速度,到跟前把车停下来。这时候他才觉得事情不对了,因他看见路旁的土丘后边又站起一个人,手里端着自动步枪,三步两步跨上了公路。 事情不好,他遇到了抢车的“土匪”,但是,再起动摩托车已经来不及了。 车把被第一个人抓住,第二个人已经蹿到眼前,用自动步枪顶住他的腰。没办法,他只能下车,在枪口的威逼下把摩托车支好。 带枪的把枪口挥了挥,意思是要他离开公路,朝下边的棉花地里走。 王吉平害怕了,他走了两步就站住,央求说:“兄弟,你们别这样,车你们要就给了你们,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 白宝山说:“少废话,跟我们下去。”说着用枪捅他。 王吉平仍不肯走,嘴里说:“你们就放过我吧……” 话没落音,旁边吴子明的锤子就砸下来。 吴子明毕竟不是白宝山,他没用锤子砸过人,干得不得要领。锤子带起了风声,王吉平本能地一躲,锤子没砸在头顶上,打中了他的肩膀。 这时王吉平已经明白过来,央求没有用,他撒腿就跑。 白宝山一抬手枪就响了。两枪,连得很快。子弹从王吉平右胸穿入,左侧胸穿出,击穿肺部和肺动脉。王吉平扑倒在地,挣扎着爬了几步,很快便死亡。 两人把王吉平的尸体抬下公路,放在草地上。吴子明翻了死者的衣兜,没找到身份证,衣兜里有700块钱,一盒烟和一个普通打火机。吴子明统统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处理尸体还是老办法。他们把王吉平的尸体抬进棉花地,又沿一条干涸的土渠朝前走。没多远发现一个埋电线杆的土坑,很现成。两人把王吉平头朝下塞进坑里,用事先备好的铁锨把他掩埋起来。由于土坑太浅,他们在地面上埋出一个土丘,王吉平的一只脚还露在外边。 然而,王吉平的尸体始终没被发现。 从王吉平遇害,到白宝山被捕,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王吉平就这样袒着一只脚,在电线坑中腐烂着。 王吉平当天没有返回北五岔镇,王副镇长没太当回事,第二天跟西沙窝岛村的亲戚家联系一下,说王吉平头天中午就出来了,这才觉得事情有些反常。又跟新湖农场王吉平家里联系,那边说王吉平并没回家。 王镇长担心堂弟在路上出岔子,带着人在那条路上找了一遭,没发现任何踪迹。 当天晚上,王镇长向北五岔镇派出所报了案。 王吉平是个老实本分人,顾家,出门一般都是当天返回,实在回不来时,也一定跟家里打招呼。像这样一点消息都没有,在外边连续住几天的情形,从未发生过。 因情况不明,分析起来,仍有着多种可能性。 比如,以看地为名,借摩托车外出? 比如,与人合伙,驾车去外县做生意? 再比如,因其它个人原因驾车出走? ——时代在变化,人也在变。老实人也可能做出让人惊讶的事情来。 这当然是朝好的方面分析,另一方面,这些年垦区的社会治安恶化,外来人员增多,已经发生过几起恶性凶杀案件。其中一起,外地短工把主家一家四口杀害,仅抢走了1000块钱。王吉平单独驾车,走的那条路又比较偏僻,不是没有遇害的可能。
36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